包子白端了碗雞蛋湯過來,撂在桌上,在他對麵坐了,笑眯眯地搭訕道:“老先生看來是心裏不痛快呀?來,我陪你喝兩盅,解解悶兒。”說著,朝櫃台裏一擺手,小夥計早拎來一瓶二鍋頭,隨後又端來一盤煮花生米。包子白斟上酒,說:“來,咱們邊吃邊喝。有啥愁腸往外倒倒,憋在肚子裏會憋出病來的!”
梁老耿端起酒盅,喝下一杯,說:“你就說老二吧,好端端的跟她媳婦幹服裝,多好!非得上西城,當那個窮記者,那能掙幾個錢?拋家撇業,離鄉背井的!”
包子白又斟上一杯酒:“當記者可不錯,走州過縣,遊山玩水,到哪裏不得請一頓,完了還得提溜上點走!”
梁老耿把桌子一拍:“狗屁!那比搞服裝差遠啦!”
包子白笑笑:“人各有誌嘛!兒大不由爺,女大不由娘。幹個三五年,混個局長副局長的幹幹,就給你老先生臉上添光啦!”
梁老耿喝下一杯酒,用筷子夾著花生米,放嘴裏嚼著。說:“這人可真是,一步走錯百步歪。他弟兄倆,就他有材料。當初在隊伍上,眼瞅著要提排長了,那搞外調的都來鎮裏打過證明。可他,說個不幹,背起背包就回來了!把我氣得呀,好幾宿都沒睡好覺!”說著,一揚脖子灌下一杯酒。又接著說,“回來了考上老師去教學,教學你可好好教呀,誰知他又不幹了,自個兒寫了辭職申請,一翅子跑西城日報去啦!”
包子白勸慰道:“西城是大城市,人家這叫人往高處走,將來準有大發展。你應該高興才對!”
梁老耿吹胡子瞪眼的:“高興?他讓你高興嗎?你當記者就當你的記者吧,他又攛掇著老大搞什麼聯營!我這布剛剛賣出點門道,主顧們都混熟了,這不,又讓他給鼓搗散了!”
包子白寬解地笑笑,說:“你是有點失落感呀!不願意給孩子們當下手。嗨,這事看你怎麼看,叫我說呀,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聯合起來力量大。這可是好事!老先生!”
“好事?他們還想著把我鼓搗到城裏來!”說到這裏,他抻著脖子,指手劃腳的。“你說,都快六十的人了,祖祖輩輩這麼多年,鄰居街坊,臉紅都沒有犯過。老弟兄們在一堆,想怎麼樂哈就怎麼樂哈,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這要上了城裏,人生地不熟的,你讓我找誰去?”
“找我來吧!”包子白嗬嗬地兩眼笑成一條線,“沒事了咱就搓麻將,晚上還能上園子裏看戲哩!怎麼著城裏也比鄉下好!想吃點喝點,買菜買卷子,方便多啦!”
“方便,花錢方便!”
“掙錢不花幹什麼?省著,窟窿等著。來了你就知道了。這會兒,就是趕我我也不走了。聽說沿河街那兒政府搞開發,蓋上個二層小樓,集上賣賣貨,沒事兒溜達一圈,嘿,那小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我看老二的主意沒有錯!你可千萬不能攔擋他們呀!要不,到時候你可就後悔啦!”
梁老耿也聽嘯塵說過開發商貿一條街的事。要在城裏蓋門市,他不是不讚成。可他知道,那得錢!這會兒,他賺的是錢,可缺少的也是錢。錢賺得越多越感覺不夠花。家裏過日子要錢,種地要錢,震瑤她們進貨要錢,好家怕三分,哪裏還有蓋樓的錢呀。可這話跟誰說也沒有用。想到這裏,瞥了他一眼,就不吭氣了,默默地吃飯喝酒。
包子白說,聽說政府為了鼓勵人們在沿河街搞開發,正在發放貸款。梁老耿說,真的會有這事兒?包子白告訴他,好幾撥來吃飯的都在議論這事兒呢!這時,鄰坐一個穿工商製服的說,我在局裏也聽說了。沿河商業一條街建起來後,三年裏免收管理費,還有好多優惠政策,政府正在製定呢!
包子白站起來,走過去拍拍梁老耿的肩膀,說:“人隨社會草隨風。你家老二在外闖蕩多,對現如今政策比你懂。老先生,我看你這老腦筋也該轉轉彎啦!”
梁老耿已經飯飽酒足,他抹著嘴巴,說:“彎兒我早轉過來了。我就是舍不得那個家呀!”
包子白說:“土屋子土炕的,有什麼舍不了的!等城裏小洋樓蓋起來了,你就不這麼想了。別看你年紀比我大,在進城這件事上,我可比你有經驗!”
梁老耿也站了起來,有點嫉妒地瞧著他,說:“真有你說得那麼好?”
包子白一拍胸脯:“呔,這我還糊弄你幹嘛呀?像你這吧,趕完集,好幾十裏地還得回去。你要進了城,還用得著跑這冤枉道?你呀,我看你是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啦!多少人想進城還進不了呢!”說罷,又哈哈哈笑了一回。
梁老耿從包子館出來,聽他說得邪乎,就騎上車子彎到沿河街來。一進街口,老人的眼睛就瞪大了。河北麵原來的平房正在拆除,已經有幾戶開始挖槽打夯,腳手架上飄揚著小紅旗。他走過去打問了幾戶人家,聽那口氣還都挺牛,仿佛晚了就不趕趟了似的。梁老耿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騎上車了急急火火朝東走。一邊走一邊打問,等他走到朝陽路口,心裏早變了想法。這世道看起來可真要大變了。有政府撐腰,這沿河商業街很快就建起來了。那就幹吧!再要打革酋堵,可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想到這裏,不由嘿嘿嘿一笑。他仿佛看見了原來的自己。他搖搖頭。他知道,自己是在和原來那個梁老耿告別。告完別,才感到心舒了,氣順了。於是,他騎上車子,以更快的速度,駛上回家的路。
柳震瑤和鐵芳去縣城集上選購了一應所需附料,裝上梁老耿的三輪車騎著,又去一家小飯店匆匆吃了一點飯,匆匆回到朱清麗家來。
門口聚集著一群前來領活的女工。柳震瑤打開門,將她們讓了進來。人們七手八腳地幫著卸下領襯,柳震瑤拎著兩袋塑料扣子,鐵芳提溜著軸線和幾打商標,進得屋來,在方桌邊坐了。有的女工就問震瑤,能不能先放一部分加工費。幹了一年了,大家都等著花錢。這真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由於斷絕了和濱河服裝廠的業務關係,她們的資金更加顯得捉襟見肘了。幾家人投親靠友地弄了一些,周劍章又找信用社主任貸了二萬,梁嘯塵也通過幾個朋友籌集到一部分,加上原來的本金,還有梁老耿和孝民的股金,七湊八斂才勉強湊夠了購布的錢,全部由孝民和清麗彙到西城印染廠進貨去了。眼下,別說加工費,連周轉資金也沒有了。
女工們說的也是實情。誰家的日子也不寬裕。萬般無奈,柳震瑤隻好陪了笑臉,和這些加工戶說些好話,請她們體諒廠裏的困難。有的女工就噘起嘴巴不高興起來。說你們有困難,俺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呀!俺們給你們幹了一年了,還沒見到一分錢。柳震瑤說到年底一定全部發給大家!有的說誰知道你們到時候還困難不困難呀?要是到年底再發不了,可就坑了我們啦!人家新興、振華廠都發了!震瑤說誰說他們都發了?那天我見到振華的廠長,說才發20%呢!立刻就有女工說,那你們也發20%嘛!要不,我們可不願意幹了。還有別的廠子直找我們呢!
一時女工們嘁嘁喳喳地議論起來,如同開了鍋的水。柳震瑤急得在屋子裏轉開了圈圈,一邊琢磨著上哪去借錢。忽然目光落在了院中的三輪上麵,心中立刻有了主意,眼睛就亮了。她告訴她們,梁老耿去集上處理貨底子,傍晚回來可以有一筆資金。就按大家的要求,先發20%。“但是。”說到這裏,柳震瑤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服裝的質量必須保證。這次我們去走訪客戶,有的客戶對我們的質量有意見。我們大家現在在一條船上,要齊心協力把質量搞上去。加工費絕對欠不了大家的!”
一語未了,一陣摩托聲由遠而近。一個郵差從車上拿出兩封電報走了進來。柳震瑤接了,掃了一眼電報內容,腦袋就嗡一下響了起來。
“怎麼回事兒?是不是要拒付啊?”
“是又來訂貨合同了吧?”
女工們麵麵相覷,最後把目光聚到柳震瑤臉上。鐵芳也離了座位,瞅著她。柳震瑤把電報揚了揚,壓抑著胸中升起的憤懣,告訴大家是客戶發來的催貨合同,要我們加緊生產。說著,將電報折起來裝進皮包,又焦急地看了看表。
太陽已經偏西了,屋裏的光線正在暗淡下去。柳震瑤站起來說,這樣吧,大哥和清麗嫂子還沒回來。俺公公回來也得天黑以後。請大家先回去,明天吧。明天,一邊領料,一邊領加工費。
女工們想了想,滿腹狐疑地看著她,磨磨蹭蹭不想走。柳震瑤少不得又對大家解釋了一番,最後承諾,就是這次少做一部分合同,也要先發加工費。20%,就這樣,不要等了。
女工們剛剛散去,柳震瑤掏出手帕,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這才感到脊梁那兒涼浸浸的。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罵石廠長不是玩意兒!
鐵芳懵懂著,要過電報看了。電報是豐山、太原的兩家商場打來的。意思是市場變化,原訂價格必須下調!否則,無法接收!鐵芳的臉唰一下子變黃了:“他,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兒?”
柳震瑤咬著下唇,冷冷一笑,眼睛虎虎地盯著那幾軸襯布。
“咱們不是有合同嗎?”
“合同管個屁用!”
“他們不遵守合同,咱不會告他們去?”
“告?”柳震瑤又是冷冷一笑。“打官司?”她慢慢搖著頭。“咱可打不起啊。時間、精力,他們又是國營,咱們這種小廠,那經得起那麼折騰啊!還有,就是打贏了,生意還做不做呀?”
幾句話,說得鐵芳啞口無言。
兩人正在低頭思謀著對策,大門外一陣汽車響,梁孝民掂著皮包和朱清麗一前一後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鐵芳迎到門口,劈頭就說:“壞啦!商場變卦啦!”
梁孝民端了桌上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變什麼卦啦?這麼大驚小怪的!”說著,拿著電報看了,眉頭就皺了起來。
朱清麗也看了電報,在鐵芳讓出來的椅子上坐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說:“真是豈有此理!他們怎麼能單方麵撕毀合同呢?”
柳震瑤站了起來,請孝民坐下。孝民並沒有坐,一手扶著門框,仰起臉來看著院裏的黑影。就聽柳震瑤說:“肯定是濱河服裝廠搞的鬼!他們想擠垮我們!”
“哼,做夢!那合同是蓋過章的。他們能說降就降?”朱清麗習慣地抱起肩胛,將右腿壓在左腿上。
梁孝民看看朱清麗,又瞧瞧柳震瑤,說:“先卸車吧!”說完,帶頭走到院中。
又是一陣忙碌,在梁嘯林、陳大明幾個人的幫助下,大家把一車布卸完,碼在屋裏。打發司機和梁嘯林他們走了,又圍坐在方桌前。
梁孝民劈哩啪啦結完賬,和朱清麗核對好,又將震瑤的單據算了一遍,三個人蓋上各自的手章,賬目交給孝民收了,餘款給了清麗。幾個人一時又默默無語。
柳震瑤看看天色已晚,對鐵芳說:“你回去吧。到二十裏鋪還有一段路程呢!”鐵芳剛剛結婚,聽她這麼說,臉上一紅,說:“咱們還是先商量著怎麼辦吧!我今天不去那裏。”梁孝民看了看她,說:“這事估計有濱河廠的因素。但是,市場行情的變化,原應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我看這沒有什麼可驚慌的。”
柳震瑤這時已經鎮靜下來。雖說明知是濱河廠在搞鬼,可市場行情,原本是瞬息萬變的。何況,競爭更是不講情麵。她說:“行情變化了,我們也得跟著變。本來,我們就應該考慮到,今年大紅襯衣旺銷,一下子上了那麼多廠子,勢必引發廠家競相降價。這種事,以後經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朱清麗還是想不通,她氣鼓鼓地說:“都是我們得罪了石廠長,他才來這一手!”
柳震瑤正要搭話,鐵芳說了:“這可不能怪震瑤。姓石的不安好心,叫我也是那樣做!”
朱清麗瞪了她一眼。鐵芳因為沒入股,就想到自己可能多嘴。可是,她實在氣不過朱清麗那樣說。就擰了擰身子,在一包布上坐了。
柳震瑤說:“嫂子你這麼說可不對,當時那情形,放在你身上,你怎麼做?”
朱清麗說:“我是說可以緩一緩。”
“怎麼緩?他對我動手動腳的,還要緩?”
孝民忙站起來製止了她們:“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還是想想怎麼對付他們吧!”
柳震瑤本想大哥會幫著自己說話的,誰知,他的話卻這麼軟不拉搭的。就賭氣說:“我看那事先得說清楚。”
梁孝民看她動了氣,想拿出大哥的身份壓一壓她;又想現在入了股,身份不同了,就壓住火氣,說:“說吧,我看你們怎麼說!”
柳震瑤說:“怎麼說,這太好說了。我們原先在服裝廠進的貨,價格是略低些,我以為姓石的是看在過去的麵子上,他又打著聯營的幌子,誰知他心懷鬼胎,我想,他這膿水遲早得冒出來……”
梁孝民說:“對,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也覺得震瑤做得對。你說呢,清麗?”
朱清麗知道這事原本怪不得震瑤,可是,商場降價,無疑將使他們蒙受巨大的經濟損失。周劍章貸了款,可梁家也增加了投入。水漲船高,她並沒有達到多入股的目的,心裏總有點氣不平。這時辰,又見孝民自然地站到了震瑤一邊,她真想摔門而去。
柳震瑤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不滿於朱清麗在她和石廠長問題上的態度,也知道她是太著急了,但不想同她在這個問題上弄僵。就說:“我知道,清麗嫂子也不是別的心思。說實話,看著商場降價,我也氣不過。剛才,我還同鐵芳說,要跟他們打官司呢!”
“咱可沒那閑功夫!”朱清麗一心隻想賺錢,對自己剛才的話,也感到有點歉意。“誰說話也沒有話樣子,我剛才的意思是說,姓石的也太無法無天了!那會兒就該告他去!告倒了他,看他還敢跟咱做對!”
梁孝民心裏捏的一把汗這會兒才鬆下來,他說:“橫豎他又沒得逞,不跟他聯營了,正好施展咱們的本事。咱還是言歸正傳,快商量怎麼對付他們吧!”
柳震瑤說:“出水才看兩腿泥!光靠人扶著,一輩子也學不會走路!他們想擠兌咱,咱就給他個迎頭痛擊!他降,咱也降!”
“那……咱可就賺不了多少錢啦。”朱清麗說。
“賺不了錢,也得爭取客戶!”
“你能擠得動他們呀?人家可是大廠!”朱清麗又說。
“大廠怎麼啦?咱們的原料進回來了,不銷出去怎麼辦?”柳震瑤說著瞥了一眼高高的布垛。
梁孝民說:“上別處銷行不行?”
柳、朱同時搖了搖頭。柳震瑤說:“等你訂回合同來,那得耽誤多長時間呀!咱的布還能光壓著啊!”
“那咱就換品種?”
“那這布料呢?”
柳震瑤盯著黑壓壓的布垛,發狠道:“目前,沒有別的路走,隻有降價!就算咱們交的一筆學費吧!要比濱河廠降得還要狠,爭取早日出手。然後,盡快上新品種。或者,改變花樣款式。”
“那這一炮不就白幹了?”朱清麗仍然不甘心地連連跺腳。
“不,不能白幹。”梁孝民說。“震瑤說得有理。我看,咱們是不是將這兩步並作一步:一部分降價,降到位;更大一部分改變款式,兩種品種一齊推出,也就是用降價的品種打亂濱河廠的陣腳,用新款式的襯衣吸引客戶,擴大咱們的影響!”
“那咱就又賺了!”朱清麗拍手叫道。
柳震瑤有些感激地瞧了大哥一眼,說:“大哥的話有理。這樣,咱就在原來的客戶中,站穩了腳跟。而且,在花色品種上搶先了一步。同時,我們還可以利用新的款式,開辟新的銷售渠道嘛!”
朱清麗和鐵芳全向她投去一種敬佩的目光,所不同的是朱清麗的目光還含著一種深深的忌妒。柳震瑤感覺出來了,無謂地一笑。接著說:“這新款式的設計,自然要勞動我們周大哥啦!”說罷,回望著朱清麗。
朱清麗捋了捋垂下來的頭發,說:“哼,他呀!別看在設計室呆了好幾年,幹的都是敲貓子打狗子的活,哪裏正兒八經地設計過服裝呢?震瑤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清麗說的是實情,可老周畢竟在設計室呆過,耳濡目染的,又會畫畫,怎麼也比一般人強得多。柳震瑤考慮清麗是不是不願意耽誤老周的時間,想說,又擔心弄頂了板。梁孝民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說:“怎麼著劍章也是輕車熟路,比咱強得多。我看是不是這樣:清麗你跟劍章說說外麵的銷售形勢,就耽誤劍章幾天時間,讓他給咱設計一下新款式。新款式采用了,咱可以給他一定的報酬嘛!”
孝民說中了她的心思,朱清麗淡淡一笑,就說:“都是自己弟兄們,還提什麼報酬不報酬的。那我就去找找他。”
柳震瑤看著朱清麗來了積極性,心下歎道:真是市場經濟了。不管是誰,不管幹什麼都講錢了。照這樣下去,人和人之間還不全變成錢與錢的關係?想到這裏,不由獨自一笑。看著清麗站了起來,就說:“天黑了,鐵芳還是到婆家去吧。順便和清麗嫂子做一段伴。還有,我們大家都動動腦筋,看看新款式應是個什麼樣子!”
朱清麗以為震瑤是要分剝劍章的報酬,就又故意坐下來說:“這麼遠的路,我看咱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我跑了一天了,正不願意這會兒還去城裏呢!”
柳震瑤推著她道:“嫂子你又多心了!我沒別的意思。再說,你也該去看看周大哥了嘛!”說著,將她推到門外。
朱清麗將鑰匙交給孝民說:“那就麻煩你來給看門了。”
孝民接了說:“一家人別說兩家話。你這也是為了廠子嘛!”
幾個人又全都笑了起來。
周劍章昏昏沉沉墜進了五裏霧中,被子踹開了猶自不覺。他在睡夢裏依然繼續著那美妙的感覺。午飯是林家飛張羅操持的。雖是極其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鹵的麵條,兩人全都吃得津津有味。他們親昵得如同一對分別多年的夫妻,互相挑逗著,將雞蛋夾到對方的碗裏,然後從碗沿上伸過目光看著對方將麵條吃進去。林家飛笑他吃相凶狠,就像從來沒吃過麵條一樣。周劍章說麵條是吃過。隻是沒有吃過這麼香甜可口的麵條。說著越發將麵條吸溜得撲嚕撲嚕響。林家飛就格格地笑著說,那我以後就天天做麵條給你吃。其實我並不會做飯,我可能隻會煮麵條。說著,將一縷腮邊的鬢發推到耳後,露出一張光燦得滿月般的臉蛋。周劍章說這已經足夠了,難道世界上還有比麵條更好吃的東西嗎?說罷盯著她,又說,你的眼睛特別亮!林家飛道是嗎?怎麼個亮法?周劍章說就像兩顆珍珠,不,寶石,放光的黑寶石!說著,又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就又為她盛了一大碗。林家飛嗔怨道,你想撐死我嗎?周劍章說你……應該好好補一補。林家飛就站起來拿腳踢他,說你真壞,做了好事還說這話。周劍章也不躲閃,讓她踢著,說隻是虧待了你。要是有酒就好了。林家飛就飛紅了臉兒乜斜著他道,你又想好事了是嗎?周劍章就嘿嘿地瞅著她笑。林家飛說,你們男人,真壞,就知道想那個事兒。說著,擱下碗筷奔了過來,偎在他懷裏。周劍章也吃飽了,就那麼從小凳上摟抱著她,將她的頭發一點一點捋直,就捋出一個鮮活動人的臉蛋。午飯後的陽光暖融融地映照著,周劍章用臉頰依偎上去,在那臉蛋上輕輕地摩挲,一隻手就去撫摸著她擺在麵前的光瑩的腿。林家飛慢慢閉上眼睛,一會兒功夫,竟響起細密的鼾聲。周劍章想抱她到床上,心裏戀著門口這斜陽光,溫馨得周身懶洋洋的。就那麼延宕著,不由哼起小曲:
風兒清那個月兒明啊,
樹葉兒遮窗欞,
小蛐蛐兒那個叫聲聲,
他將她抱起來,輕輕朝屋裏走去,一邊捋順著她的鬢發,一邊繼續輕聲吟哼:
娘的寶寶閉上眼睛,
哼到這兒,他愛憐地用嘴唇吻著她的眼睛,將眼皮為她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