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又有什麼漂亮的臉蛋迷住你了呢?”
“扯淡!”他掃了一眼過往的行人,“你回去吧,我一會兒……”
“不嘛!人家就是想你了嘛?”史菲菲跺著腳,嗔嗔怨怨地叫道。
“你不看看街上這麼多人!”
“那,咱到城外散散步吧?去梨園?”
“你不怕人家把你當賊抓起來呀!近幾天,梨園裏出現了搶梨風潮,公安局的人……”
史菲菲並不關心風潮不風潮的事情,女人的渴念驅使著她,她隻恨不得立刻跟他做一處。周身騷動著,說:“那咱就上你宿舍裏!”
“你瘋啦?”看著這個完全被欲念攫住的女人,他不由被撩撥得沒了主張。就說,“咱們隨便走走吧?”
史菲菲蹦到車後:“那你帶著我!”
“這個……”
史菲菲又跳到他身旁:“那我帶著你!”
龍晉生終於抵禦不住她情感的蠱惑和胴體的誘引,我要是不……說不定她還會去找別人呢!同時,他也感到自己的某種需要被她撩撥得如同一頭囚籠裏的猛獸被打開了牢門,呼的一下子竄出來,泥石流一般,在血管時裏來回奔突著,衝撞著,尋找著突破口。就發狠道:“你上來吧!”
史菲菲馬上蹦上車尾,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他的腰身,腦袋歪在了他的身上。一股淡淡的女人肉香在他身邊彌漫開來。
龍晉生懷裏如同揣著野免子一般,身上憋漲的力氣全部集中到腿上,自行車蹬得風車一般,呼碌碌帶著她飛快地朝野外駛去。
月亮悄悄爬上來,朦朧的月色映照著路旁的白毛楊,田野被蒙上了一層水銀般的光亮,蟈蟈知知地叫著。空氣粘稠,四周彌漫著一種莊稼和野草的清香,玉米在畢畢剝剝地拔著節生長。
來到一片玉米地旁。史菲菲早跳了下去,幫他拖著自行車來到一條壟溝,車子一扔,兩個人就摟抱做一處,兩張嘴就急切地親吻起來。
“龍哥兒……”喉嚨裏仿佛咯著一塊什麼東西,聲音粘澀而富於磁感。
“菲菲……”龍晉生嗓子眼也在冒著煙,在她的額頭、臉上、鼻子上吻著,含糊地叫著她的名字。
“我想要你……”菲菲說著,身子就往下墜。
“這是在野外……”龍晉生使勁往上提溜著她的身子。
“俺受不了了……”史菲菲仍然往下滑去。
龍晉生一隻手托著她,一隻手急切地在她背上亂抓亂撓著。史菲菲鬆回手去將連衣裙的後鎖拉開。唰的一下子,連衣裙軟綿綿地滑到了腳踝。
她竟一絲不掛。
龍晉生掃了一眼月光下那團瑟瑟發抖的白生生的肉體,不禁一陣暈眩。
菲菲歡暢地扭動著,呻吟著,兩手狠狠地摳著他的腰。
“不行!這不是在這兒做的事情。咱們快回單位吧……”
自行車風掣電馳一般馱著兩個陷入情欲的青年人,衝向縣服裝廠。
廠門虛掩著,門衛歪在床上跟著“諸葛亮在敵樓觀山景。”
兩人悄悄地推開一條縫,溜了進去。一到房間,衣裙自又脫了下來,兩人就又滾到了一起。
雖然換了寬鬆適宜的環境,龍晉生仍然不能從容,剛剛不到片刻,就將菲菲推到一旁,翻過身來。
“不行。”史菲菲推開他叫道。
他佝僂著赤條條的身子盯著她。
“我……肚子裏有了……”
“……?”他懵懂著,不知所措。
“咱們換個……?”菲菲兩頰炭火般燒得通紅,略顯難為情地說。
“……?”他越發不知她將如何。
“俺在……”菲菲說著,臉更紅了。
龍晉生瞧著她燒紅的兩腮,看著她。這從末嚐試過的方式又給了他以全新的刺激,他很快再度亢奮了起來,看著她一縷濕淋淋的鬢發在眼前晃來晃去,小床在身下發出吱吱嚀嚀一種聲響。心想:這個小女子真是瘋了!人們都說情欲如烈火,一旦燃燒起來,這可真是天不管地不顧的!就閉上了眼睛,任她……
……他癱在涼席上,氣喘籲籲。
“哥……”史菲菲偎過來,水蛇一般纏著他的腰身。喘息了一會,又興猶末盡地在他臉上、脖子上、胸脯上吻著,蹭著,企圖再度撩撥起他的欲望。龍晉生的情欲終於烈火逢著春風一般燃燒起來,一下子將她壓到身下。“肚子……”史菲菲叫了一聲,一陣快感海浪般的席卷而來,她也就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哥真好……”史菲菲夢囈般狂吟著。
“妹子好……”龍晉生已是大汗淋漓,往返衝突著,漸入佳境。
兩人同時達到峰巔,肉體和靈魂劇烈地震顫著痙攣著,仿佛人世間的一切一切全都蕩然無存了……又是一陣排山倒海……兩人緊緊摟抱著躺在枕頭上,纏攪在一起。一時親哥哥親妹妹地喚個不停,兩張嘴就又接在一起。一個說就是死了也不冤枉了!一個說這次真是前所未有的好……一個嗔怨他怎麼不早來,一個歎息道,我們已經非常瘋狂了嗬!一個說,俺願意你天天兒,摟著俺睡……一個說,等著吧,等咱們結了婚……史菲菲道,我可是有了?龍晉生骨碌起來:幾個月了?史菲菲說,恐怕三、四個月了!龍晉生說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史菲菲說,這會兒也不晚嘛!龍晉生說,不行,你得去把孩子做掉!
史菲菲睜了睜眼:“做掉?為什麼要做掉?”
“不行,我們不能要這個孩子!”
“為什麼不能?”
“我說不能就是不能!”
“你,你是不是不想娶我呀?”
“我得再好好想想……”
“你?!”史菲菲爬起來,一隻胳膊支撐著身子,杏眼圓睜,“你還想什麼?”
“我……”
有人敲門。兩人一怔,全都不再說話。
又是一陣敲門聲。龍晉生凶狠地盯著史菲菲,史菲菲有點兒納悶地瞧著門板。
室內室外全都杳無音響。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龍晉生惡狠狠地說:“這是怎麼回事兒?”
“什麼怎麼回事兒?”史菲菲驚魂未定,佯做不知。
龍晉生坐了起來:“他是誰?”
“我知道他是誰?”史菲菲沒好氣地。
“不行,這事你得說清楚!”
“什麼說清楚!我怎麼了?”
“為什麼有人來找你?”
史菲菲腦門上沁出汗珠。她曉得門外是誰,這個挨千刀的,怎麼這麼膽大妄為?姑奶奶非找你算賬不可!眼前是怎麼應付龍晉生。他已經在穿衣服了。
“興許有人想占我的便宜……”
龍晉生惡狠狠地:“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他也沒有叮著不是?”
“那你就是有縫的了!”
“你鑽我的空子?”
“你心裏有鬼!”
“龍哥兒……”
“肉麻!”他說畢跳下床去。
“不行!”史菲菲抓起床單,圍在腰裏,跳下床去,攔在他麵前。“你不能走!我是無辜的!”
你自己明白!
龍晉生叨登了兩下頭發,氣哼哼地說:“我不能還沒結婚就戴綠帽子!”說著就去拉門。
“好呀,玩完了,想溜?”史菲菲蹦到龍晉生麵前,氣勢洶洶地道,“告訴你,姓龍的,你姑奶奶可不是那省油的燈!”
“隨你怎麼鬧去!”
史菲菲又軟了下來,攬著他的腰:“龍哥,好龍哥,我真是無辜的呀!要不明天你挨個去調查,我要是跟別人……你把我給捅了,我也死無怨言!”
龍晉生怒氣衝衝地推開她,奪門而去。
史菲菲牙齒咬得咯嘣咯嘣響:“好哇,你既然這樣,就別怪姑奶奶我不客氣!”
落日從雲縫裏邊鑽出來,霎時,如同燃起漫天的野火,魚鱗狀的雲塊被燒成一團一簇絳紅色的雲煙。喑啞了半日的知了立刻萬喉齊鳴,秋蟲也趁機作祟,與同盟軍高聲唱和,將一幅油畫般的夏日景色傾刻變成了令人心煩的槍戰片。鐵兵吆著身邊的貝貝,大步流星地順著土圍子上麵紫穗槐圍成的籬笆巡邏,不住地揀起坷垃向前麵投去。貝貝衝著目標一陣汪汪的吼叫,就見一群提籃背筐扛著口袋的女人孩子跟頭骨碌怪叫著扒開籬笆,向土圍子下邊逃去,將土圍子趟出一片狼煙。
鐵兵跟著鑽出梨園,橫眉怒目雙手叉腰站在土圍子上。貝貝蹲在他腿邊,吐著長長的血紅的舌頭與遠處的人群對峙著。
這時候,西北角上響起兩聲槍聲,緊接著就聽見一陣緊急的警笛嘯叫。鐵兵跟著大喊,公安局的來了!對麵的人立刻明白了公安局的到來對他們意味著什麼。於是,對望了片刻,發一聲喊,就四下裏散去了。
又有一撥人群從籬笆裏鑽了出來,驚惶地朝遠處的村莊逃去。
殘陽如血。
鐵兵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筋骨一軟,差點癱倒在圍牆上。他圪蹴下來,捋撫著貝貝油明發亮的脊梁,叭叭地親了它兩下,打了個響指,又魚躍而起,朝大道上走去。
撚兒駕著摩托車順著土圍牆衝了過來,後麵是一輛呼嘯的警車。鐵兵迎了上去,不待撚兒停穩,瞧著他左肩就擂了一拳。撚兒呲著黃牙嘿嘿幹笑了兩聲,兩人就將車上的警察迎了下來。
一位矮胖子警察拿手絹擦著烏亮的槍身,朝梨園望了一眼,問裏麵還有人嗎?鐵兵說,估計是不會有了!可多虧了你們及時趕來了。要不,俺們可就他媽慘了!鐵兵說到這裏,心有餘悸地望了望遠處的人群。胖警官將槍裝進皮套,脖子一歪,問,不是有合同嗎?鐵兵捶胸頓足道,合同頂個蛋用啊!撚兒一邊散著煙,一邊介紹說,這是刑警隊的武警官,這是司機小王。小王推了推警帽說,我見過你,鐵經理!鐵兵卻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這個叫他“鐵經理”的人。小王道,我原來就在這個公社開車。鐵兵就想了起來,好象在林政韜家見過這個司機,不知怎麼調到公安局去了。寒暄過後,撚兒道,我們跟承包戶是有個把握兒。這事原跟我們無關。可是那承包戶據說跟支書是什麼親戚,也不知道三杆子能不能拍得著,承包時可能戶裏不大同意,就憋上了勁。這會兒,看我們是外公社的……小王擰了擰脖子:這都他媽林政韜給慣的。鐵兵說,這兒天高皇帝遠,都怪這些刁民!說著,又望了望遠處的人群,麵呈難色。
撚兒說,鐵兵你別雞巴皺眉頭,老武我們也是鐵哥們!老武拍了拍腰間的家夥:主要是這玩藝頂事。說著,一行人就走進園裏,來到一趟碼好的梨垛旁。
老武圪蹴下去,拿起一個鴨梨,哢吧咬了一口,瞧著遠處的窩棚說,你們就住那裏麵?鐵兵說湊合著吧,承包戶全是臨時觀念。原來看趟子的小屋早不知被誰揭了頂去,我們橫豎也呆不長。小王扔掉一個梨核,掏出手帕擦著手說,我操,那要下雨怎麼弄啊?撚兒笑道,窩棚裏有塑料布。接下去就商量著到哪裏去吃飯。鐵兵堅持要進城,老武道我們一走,遊擊隊還不就又來了!這時候,貝貝衝著園門汪汪起來了。鐵兵忙站起身說,我姐她們來了!
鐵芳接著安順婆拍來的電報,已經是五點多鍾。震瑤停下活計,拿過去看了看,就對朱清麗說,嫂子,你也歇歇吧,我跟芳姐去找找鐵兵。朱清麗問是什麼事。鐵芳說,俺那兄弟媳婦快要生了,電報上說讓鐵兵趕緊回去!朱清麗就落下臉道,那你們可得快去快回。要是人們來交活,我自各兒可弄不了!震瑤就說,我們到那兒就回來。再說,這不快黑了嘛!
路上,兩人又說起誰當廠長的事情。震瑤說,真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當初隻是覺得老周跟嘯塵是老朋友,誰知她……鐵芳說營業證上寫的是你的名字,這合同、這原料不都是你弄來的嗎?她憑嘛呀?震瑤說這不是憑不憑的事情,咱剛開張就弄得別別扭扭的,以後夥計還怎麼打呀?鐵芳說你要讓她出頭,我就不幹了!震瑤說等嘯塵回來讓他跟老周說說。這事,我不好跟她說,弄掰了就不好了!鐵芳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說,又怕你不高興。震瑤說,咱誰跟誰呀?我嘛脾氣你還不知道?鐵芳說嘯塵要在西城呆多長時間?震瑤說三個來月吧。鐵芳就又不吭氣。震瑤再三催促,她才說,你真就那麼放心呀!震瑤問她指什麼。鐵芳說嘯塵跟獅子樓的林家燕可是從小就要好。震瑤聽罷,噗哧一笑,他呀,我覺著他不會。再說,人家哪能看得上他呀?看上他還會……鐵芳說,原先是你那位窩囊是不是,這會兒可快翻過身來了!震瑤說我掏出心來待他,他還能那樣兒?鐵芳說我勸你還是提防著點好。這會兒這人們呀!震瑤說是那種人你看也看不住,不是那種人你撒他到天邊,他也不敢!說著兩人就都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震瑤就問她也該找個對象了。鐵芳說哪有合適的呢?震瑤說有一個我琢磨著倒差不多。鐵芳問是誰,震瑤說等去了再說吧!鐵芳就笑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震瑤說,那你說怎麼樣?鐵芳就咯咯地笑起來,那牙那麼黃!震瑤就笑得兩隻眼睛擠出淚珠,說不影響親嘴就得了唄!鐵芳就跟著嘻嘻哈哈地笑。
來到果園,鐵芳把電報遞給鐵兵。鐵兵看罷,臉上的汗唰的就下來了。這怎麼著,這可怎麼著呀?她不會要緊吧?他把目光依次從人們臉上掃過。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震瑤說不管要不要緊,你總得趕回去看看,萬一……
老武說生孩子是件大事!我老婆生孩子我就不在身邊,讓她結果了我半輩子!她家裏還有誰呀?鐵兵說就她一個,再一個是個獨眼衝老太婆!鐵芳嗔怨道,瞧你說的!大家就齊為這事犯愁。撚兒道不管怎麼說,這電報打來了,你就得回去看看!男人是女人的主心骨不是?鐵芳聽到這裏,心裏一熱,睃了他一眼,又轉向鐵兵,說那你還猶豫什麼?鐵兵道你不知道這裏剛轟走了一撥搶梨的!鐵芳看了看越來越黑的天色,又看看長長的一垛垛的鴨梨,也無話。
半響,還是鐵兵發狠道,怎麼著也是人要緊!我回去看看!鐵芳說要是回不來了呢?鐵兵被問得瞪了眼,大家又一起低下頭想辦法。
撚兒眨巴著眼睛說,我看這樣行不行?鐵兵怎麼也得回去,麻煩老武和王師傅在這給咱看一宿。鐵兵說那明天哩?明天嗎?撚兒呲了呲牙睃著鐵芳和震瑤不再說話。
我留在這裏吧?鐵芳說,震瑤也不是外人,跟我做一宿伴。明天你們再來?鐵兵說你們可不行,那搶梨的來了還不把你們給吃嘍呀?震瑤一扭身子:不是有狗嗎?鐵芳,那狗聽不聽你說?鐵芳說我倒是喂過它,聽說不聽說也不知道。就走過去摸了摸貝貝的耳朵,貝貝反倒在她腿上蹭了起來。震瑤說這就好辦了,我和芳姐帶著狗轉悠著點還不行嗎?讓警察同誌送鐵兵回去;撚兒大哥呢,就在這窩棚裏坐陣指揮。撚兒笑道,哪有這個道理呀?鐵兵也說不行,不行。
最後老武道我們可以留一宿,但是明天……撚兒腦子又一轉,說這樣吧,老武他們留一宿就留一宿,反正也不是外人。說著又瞧了瞧鐵芳和震瑤,明天由你倆看著,我去找大隊支書,咱們不能光滅火,得給他來個釜底抽薪。沒人鬧事了,光我自己也沒關係。你就放心地回去吧!
真不愧是我的狗頭軍師!鐵兵擂了撚兒一拳頭。又道,那你吃飯哩?
吃飯,吃飯,我就吃梨吧。別……吃飯了不就得了!
鐵芳說鐵兵你走吧,這裏的事情有我和震瑤解決。不行,明天把咱爹也搬來!
也隻好如此。
鐵兵騎上摩托,怏怏地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