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與王輝說明白,我不認識老崔,今天隻是捎了一個口信。老崔卻滴水不漏地不給我機會。王輝起身去廁所,我想跟著去,老崔立馬要陪著我。我隻好不去廁所了,並說:“老崔,你喝這麼多啤酒,怎麼也不去廁所啊。”
他幹脆地說:“喝啤酒上廁所,那還算爺們?”
請客的王輝幾乎成了客人,敬了一杯酒之後,便再無機會了。
老崔真是酒場上的老手,左右逢源,輕而易舉地就主宰了局麵,逐一敬酒,再打一圈。敬酒、勸酒,但絕不逼迫,自己喝了,對方喝不喝視而不見,別人趁機脫奸耍滑,少喝不喝,他統統不在乎。那酒喝得,痛快、實在、大氣,啊,老崔真夠場麵。老崔忒能喝了,他身後足足擺了11個啤酒瓶,替我不算。人家還硬是沒有醉意。一個勁地拍著我的肩膀說我好啊,具體的怎麼好法,我也沒有弄明白,無法複述。
平度人的酒席習慣,主客主動提出上飯,便是結東宴席的信號。可我的信號總是淹沒在他的敬酒聲勢之中。
我好不容易勸著說著,最後幹脆逼迫服務生上了飯,結束了這場宴會。我一直不敢正麵看人家王輝,王輝倒是客客氣氣。
最後,還將老崔送回了家。
老崔下車,反手將車門推上,手高高揚起,仿佛是一個保齡球手打出球,眼瞅著將所有的球擊倒。他為之一振,放鬆了所有的警惕。瞬間,老崔來了酒意,雖然夜色中我無法看清他的臉迅速變紅、變紫,但我分明看得見,他的整個臉色“嘩”地一下黯淡於夜色之中。整個腦袋瞬間膨脹,足足大出了一圈,就像失去外胎保護的內胎。
王輝的車已經開動,我從車窗裏看到,老崔向著自己家門口傾斜而去,嘴就像被紮破的農人澆地的塑料管子,勃然噴發,在暗夜中劃了一道濃濃的弧形水幕。此時,我聽到了“哇”的一聲……王輝的車子稍一拐彎,我便看不到老崔的影子了。
王輝說:“你的這位朋友真能喝啊。”
我什麼也沒有說,我想承認壓根我就不認識這個老崔,可是事情已經過去,說與不說又有什麼意義。
第二天,上班,我碰見張建,問起老崔的事。
張建說:“唉,別說了,他欠我小舅子兩千塊錢,一直不還,打電話,經常不通,
可能是經常自己將電話線拔下來吧。”
天亮哥哥(跋)
天亮,我的藍顏知己。我親之、敬之的兄長。
和天亮相識,確屬機緣。七年之前,我還在一所鄉鎮小學任教。係統內部編印的《平度教育》,每冊的封麵特別精美:人物形象生動眼傳神;風景旖旎醉人心。縱使一枝妖冶的石榴花兒,拍得也會讓人垂涎欲滴。那時,我就記住了攝影“天亮”。
2007年“三八”節,我參加市作協舉行的文學創作座談會。期間,一個穿著青褐色棉襖的中年男子,提溜著相機,不停地在會場裏穿來穿去,“哢嚓哢嚓”按著快門。我清晰地記得,為了捕捉一個鏡頭,他竟然半跪在地上,眯著眼睛,認真地擺弄著鏡頭。對於這個有些胡子拉茬的男人,我有些忍俊不禁——就一張會議照片,值得跪在地上拍嗎?於是,我悄聲問旁邊的熟友,這個傻男人是誰ア“天亮。”聽此,我頓時驚愕:原來,好照片的背後竟是天亮不惜毀掉自身形象“摳”來的。
或許是因為仰慕,或許是因為文學,我漸漸熟知天亮。一段不是手足勝似手足的親情從此而生。
天亮,一個特別“魔皮”的孩子。
和許多農家子弟一樣,天亮打小就在泥裏爬水裏滾山上躥。有些調皮搗蛋,也會要點小聰明。為了折騰對門鄰居家那隻“狗仗人勢”的狗,他變著法子在巷口“逗狗”,直到那隻狗沒有勁兒瞎“汪汪”了。為了解饞,他到瓜田裏“光著腚偷瓜”,瓜還沒有摘到,倒狼狽地被人逮住……為了辨清石榴的“謊花”,他使勁去搖那棵滿樹綻火的石榴樹。
“魔皮”孩子,也會害臊。他和女同學(芳兒)一起往坡裏送糞,女同學要用車子推著他,他死活不幹。割麥子的時候,女同學心疼他,幫他割完麥子後,特意磨蹭著時間,體同學們都走後,要用自行車帶著他,他卻像揣個兔子似的“撲騰撲騰”地沿著地邊撒腳丫子住學校跑……這些趣事,在這本書中都能看到,那個活靈活現的皮小子,會讓你捧腹大笑。
縱使人到中年,天亮也不改“魔皮”的秉性,走路也能走出些“景兒”——每晚陪媳婦健身的他,會在靜夜中和媳婦踢著塑料瓶子回家。使靜靜躺在路邊的塑料瓶子,在他們的腳下,發出悅耳的歌聲。生活,也因他的“魔皮”,変得多姿多彩。
天亮,一個重情誼的哥們兒。
情誼這個東西真是奇怪,有的人因為一句話、一個舉動就值得你一輩子交往,甚至可以掏心挖肺,天亮是值得我掏心挖肺的哥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