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沁兒……”
吳秀玉心急火燎地趕到了興泰綢緞莊,看見夫君躺在床上,青白色的臉上,雙目緊閉,雙眉緊鎖,口裏喃喃的不知說著什麼,她旋風似的湊在他的耳邊,仔細聆聽之後,露出了一個苦笑。不過,現在連心酸的滋味也無暇去體味了,她惴惴不安的撫上柳子興的額頭,皮膚下是令人恐懼不安,會奪取性命的熱度。
“柳管家。”
“是,夫人。”
“藥配好了吧?”
“配好了,已經放在車上了。”
“讓吳順將所有的被褥都帶上,先把老爺身上裹得嚴實些,再扶老爺上車回府,這裏的環境太差,且多有不便,對老爺的身體恢複不利。”
“是,夫人。”
馬車在石子路上顛簸,吳秀玉緊緊抱住柳子興不斷哆嗦,不斷在說胡話的身體,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愚蠢,一直為薛沁塵和青姬終於離開老爺的身邊而暗暗欣喜,卻沒想到如果老爺為此身體不豫,離開了自己,自己將會落入多麼悲慘的境地,這世上,除了子興的存在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一切其實都可有可無……
“服了幾天的藥,熱還不退嗎?請的是哪家郎中?”杜冷蹙著眉頭,摸了摸柳子興滾燙的額頭。
“回杜老爺,我們老爺出汗後熱就退了,但是藥性過了,熱又上來了,那是城裏有名的‘王一帖’,王大夫開的藥,他跟夫人說老爺身體虛弱,不宜出汗過多,因而不敢下重藥驅風散寒。”梅香惴惴不安的回答,反而讓杜冷平添了幾分擔心。
杜冷望著昏睡不醒的柳子興,一拳砸在了牆上,他憤憤的轉身掀了簾子,走出臥房,與步履匆匆的吳秀玉撞了個正著。
“弟妹,當心!”杜冷一把穩住吳秀玉手中呈著藥碗的托盤。
“杜公子,您來了。”
“弟妹,子興的熱至今未退,要不要另請個大夫瞧瞧,也好兼聽則明。”
“杜公子所言極是,秀玉都急糊塗了。”
“弟妹,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要心焦,自亂陣腳!”
杜冷關切的話語,撥動了吳秀玉繃得不能再緊的心弦,她再也控製不住地流下了熱淚,她將托盤擱在桌上,猛地跪在了地上:“杜公子,子興突然病了,柳家雖說號稱家大業大,但幾十口人都指著家業吃飯,不可有一日怠廢,秀玉係女流之輩,隻能在內撐著,外邊雖有管家和親戚們幫襯,但是拿主意的事還要請您做主,一切都托付杜公子了!”
杜冷慌忙攙扶起吳秀玉,紅著臉說道:“弟妹,別這樣,折煞我了,我和子興義結金蘭,那就是異姓的兄弟。我既答應了弟妹,請放心,君子一諾千金,柳家的生意自然由我罩著,一定會如常運轉,你隻管全心全意照顧子興就行!”
“杜公子,大恩不言謝!子興常說您重情重義,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吳秀玉朝他深深一拜,忍住淚意,端著托盤快步走進了裏屋。
杜冷看著吳秀玉悲傷又堅強的背影,不由得歎了口氣,子興一病,柳府內外立刻亂作了一團,家中沒個男人穩定大局,還真是不行。不過,要同時兼顧好杜、柳兩家的生意,非得有個值得信賴的幫手才好。柳寶和?不行,這個小老兒和自家的餘管家差不多,平時還好,一切似乎井井有條,但一遇事,立刻慌慌張張、手足無措起來,指望他們豈不亂了自己的陣腳?吳秀玉娘家的那些親眷,也不行,既不熟悉也不知根底!選誰好呢……他忽然想到了遠在塞北的妻子,想到了那個處亂不驚,似乎能將萬事處理得遊刃有餘的浣月,如果說吳秀玉不能沒有子興,那麼他杜冷同樣不能沒有浣月!事出突然,看來隻有飛鴿傳書向浣月求助了,隻是,他都求了她幾年了,這一次她是否能如他所願重回京城?唉……
“夫人。”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吧。”浣月放下手中的賬薄,揉了揉發澀的眼睛。
“夫人,這是少爺命奴婢送來給您的四匹妝花緞子。”應聲走進來的是個容貌清秀,舉止端莊的丫頭。
“擱在這兒吧,辛苦你了。秋華,幾年不見,你長大了許多。”浣月望著這個乖巧的陪嫁丫頭一笑。
“少爺還說,夫人要是喜歡,他會再……”
“我什麼也不缺,他就知道亂花錢。”浣月擺了擺手,“秋華,如今你在老夫人房裏嗎?”
“夫人,您離家走了,也不告訴奴婢一聲,害得奴婢不知傷心了多少回……”秋華的眼圈紅了,眼淚也流了下來,“夫人,您回來了,我也想回……”
“我知道了,秋華,等等再說,好嗎?”這次回來,幸虧杜冷幾年來一直從中周旋,公婆隻知道自己不辭而別離家出走,是為了照顧年老體弱的雙親,並不知曉還有水雲閣這段說詞,因而他倆冷言冷語地訓斥了她好幾個時辰,也就放過了她。現在下車伊始,她怎敢擅自做主,奪人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