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好看嗎?”水鳳滿意地望著自己為夫人試梳的新發型。

“夫人!夫人!”

珠簾叮當亂響,梅香和春月發出“啊”的一聲驚叫,連阻止都來不及,柳寶和已經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

吳秀玉坐在梳妝台前正對著菱花鏡左顧右盼,一見柳寶和闖進自己的臥房,立刻沉下了臉。

善於察言觀色的水鳳,連忙放下手上的簪子,冷聲說道:

“柳管家,您是越老越糊塗了,這兒可不是綢緞鋪子,也不是客廳廚房,怎能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夫人,請原諒小的失態。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爺突然口吐鮮血,昏倒了!”雖然已經入冬,柳寶和還是一邊拭著滿額的汗珠,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摸了摸老爺的額頭,簡直燙得嚇人!”

“什麼?”吳秀玉一下子站起身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柳子興日漸消瘦的身體,憂悒蒼白的麵色卻一下子在她的腦海中閃現,她心驚肉跳地責問道,“胡說什麼,老爺向來身體康健,無病無災的,上回大夫不是說過,老爺近來隻是憂思過度,飲酒不當,隻要注意飲食調養即可康複,怎麼會突如其來地病了!難不成是你自個兒偷懶,對老爺照顧不周,讓老爺累著了吧!”

知道此時的吳秀玉是關心則亂,口不擇言。柳寶和隻有竭力平靜的如實相告:“夫人,我已經請了京城裏最好的大夫給老爺瞧過了,大夫說……”柳寶和看了看吳秀玉的臉色,繼續說道,“老爺肝氣鬱結,陰陽失和,再加上飲食不當,冷暖不周,這才感染了風寒……”

“風寒?”怎麼會突然如此嚴重?吳秀玉心裏有些疑惑。

“大夫說老爺身體虛弱,所以病才會來勢洶洶……他還說,老爺不該明知身體不適,照樣酗酒,導致嘔血加重了病情,如果稍有大意的話,可能還會……”

“可能……什麼?”吳秀玉隻覺得天旋地轉,兩眼發黑,都怪自己,都怪她自己,被老爺一寵就昏了頭,忘了做妻子的本分,忘了要全麵周到地照顧老爺的一切,忘了身擔整個柳府的重責大任,整一個小人之心、婦人之見,隻想著要將美惜她們比下去,然後獨占老爺一人!

“夫人,事已至此,不必太過焦慮,大夫的話不能不聽也不能全聽,老爺隻是感染了風寒,等老爺退了熱,再好好地調養身子,應無大礙!請您放心,府中的大事小事,隻要您吩咐一聲,小的一定全力擔著。”望著麵色蒼白的吳秀玉,柳寶和後悔不該把大夫的話如實相告,再怎麼有擔當,她也是女流之輩呀!要是他病了,他家裏的那二個活寶早就哭哭啼啼亂成一鍋粥了。

“老爺現在何處?”吳秀玉急切地問道。柳寶和的一番話提醒了她,現在她成了家裏的主心骨,就算是亡羊補牢猶末未晚,如果她亂了方寸,沒想出萬全之策對應,萬一老爺有個好歹,這個家就散了,這可怎麼好?!

“因為老爺的病來得突然,又發著高熱,小的生怕萬一在回府的路上再受了風,這才……將老爺暫且安置在興隆綢緞莊裏。”冷汗直冒的柳寶和同樣感到了事態的嚴重。

“柳管家,在老爺病愈之前,你負責守著鋪子,生意上的事情你懂,幫著老爺多分擔些,不想多賺,隻求穩當些就好,再薦個可信任的人留在府裏,也好兩頭跑跑、裏外有個照應。另外,一定要對老爺生病的消息守口如瓶,免得外人知道了節外生枝。還有,快備好車,我要去鋪子裏探望老爺……”

“是,夫人,我讓吳順從鋪子裏回來幫忙,這個人做事實成。”柳寶和心亂如麻,對夫人的冷靜暗暗佩服……

好冷、好冷、好冷……為什麼這麼冷?團縮著肩膀的柳子興,朦朦朧朧中,眼前是一片紛紛揚揚的庭霰。好美啊,他不禁忘記了冷,抬頭看著晶瑩的雪落在沉寂的泥土裏,飄在雪白的梅花上,是沁園麼?世事無常,它怎麼總也不變,仍然好一片純美澄澈的清境!

忽然,他發現自己站在一扇窗前,因為興奮、緊張和不安心兒砰砰直跳,即使在夢裏,也清晰可聞它的聲響。這時,柳子興忽然有些明白,夢中的他回到了那一天,那個讓他一生都無法釋懷,惡夢一樣的日子……

胸口掠過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可是卻無法阻止夢中的那個癡人一麵在天寒地凍中簌簌發抖,一麵雀躍的守在緊緊關閉的窗下,悄聲呼喚著:“沁兒,沁兒……”

回去吧,回去吧,傻瓜,她不會出現的,她的心意已決,選擇了那個富家公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從此安享榮華,過著錦衣玉食,一如以往的生活,才不會降尊紆貴,和一個下人私奔,做個賤民的妻子!

內心在憤怒的大喊著,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過去一無所知的自己無望地站在寒風中,等啊等啊等啊,等著那扇永遠不會打開的窗,等著永遠不會出現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