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和移風易俗者一起上路(3 / 3)

“它的法律跟我毫不相幹,可是公司的命令我必須執行,我的職責就是禁止這裏玩撲克,先生們,它必須受到製止。”

“或許是這樣;然而,辦事情還是不必操之過急的好。平常在旅館裏,他們都把一些規矩張貼在屋子裏,但是要依照該州的法律條文辦,作為那些要求的依據。但這兒並沒張貼這類文告呀。請您出示您的證明,隨後可以讓我們作出決定,因為,您總能看到,您已經破壞了人家玩撲克的興趣。”

“我沒這一類的證明,但是我奉了命令,單憑這一點就夠了。命令必須執行。”

“咱們別輕易作出結論。最好還是讓咱們心平氣和,仔細地討論一下這件事情,看咱們究竟堅持的是什麼原則,難免任何一方犯了錯誤——因為剝奪美國公民的自由這件事是相當嚴重的,在他能證明他有權剝奪他人自由之前,我不允許他當著我這樣胡作非為,再說……”

“我的好先生,難道你還要繼續玩撲克嗎?”

“這件事也許不會太久。可要看情況而定。您說這命令必須執行。必須,這是你的強詞奪理。您自己可以理會,它有多麼強硬。當然,一個英明的公司,既不會授權您執行這樣嚴肅的命令,又不會製定一個懲罰違背規章者的方法。那樣它就會變成紙上談兵,隻會惹來人家笑話。對違反這條規章的應當怎樣處理?”

“處理?我從來沒聽說過什麼處理。”

“不用說,這您肯定是弄錯了。您的公司會命令您上這兒來,很粗暴地打斷一場無需禁忌的娛樂,但並不教您在執行這道命令時應當采取的手段嗎?難道您不認為這種做法是滑稽可笑的嗎?假如乘客拒絕遵守這條命令,那您又打算怎樣應付他們?您打算奪走他們的撲克嗎?”

“不。”

“到下一站,你打算違反規章把他們趕下車嗎?”

“這個,不——如果他有車標,我們當然不能這樣做。”

“難道你打算把他送交法院嗎?”

列車員無話可說,顯然感到難堪了。少校又開始發撲克,他接著說:

“您看,您沒一點法子,公司讓您處於很尷尬的地步。您接受了一道狂妄的命令:您裝腔作勢,要去執行,但你把這件事仔細一分析,您就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強製人家遵守。”

列車員擺著架子說:

“先生們,命令我已經傳達給你們了,我已經盡了自己的職責。至於你們是不是執行了它,那你們就看著辦吧。”說完這話,他轉身要離開。

“等一等,這件事還沒有結束。您說已經盡了自己的職責,我認為您說錯了;即使您真的已經盡了自己的職責,那麼我還有一項職責要盡哩。”

“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您是不是準備到總辦事處告我違反了規章?”

“不是的。那樣他沒什麼好處。”

“您必須去告我,不然我就要去告您。”

“告我,憑什麼呀?”

“告您不禁止這次玩撲克,沒執行公司的決定。作為一個公民,我有義務協助鐵路公司監督它的職工照章辦事。”

“您當真要這麼做嗎?”

“是的,是認真的。我覺得您做人並沒錯兒,但是我認為,作為一個工作人員,您這樣做事做得對嗎?——您沒執行那道命令;假若您不去告我,我就去告您,而且一定去告。”

列車員顯得十分迷惑,他想了想,隨後突然激動地說:

“瞧,我都被鬧昏了,這完全是一筆糊塗賬,倒像是我在找麻煩!這可是我見所未見的事情;人家一向順著你,默不作聲,所以我也就從來沒注意到,那是一道多麼荒謬可笑的愚蠢的命令。我不要告任何人,我也不要被任何人告——瞧,那樣會給我帶來無限的煩惱!現在你們就繼續玩撲克吧——假如高興的話,就玩上一整天吧——咱們再別為了這種事情找矛盾了!”

“不,我隻是為了要維護這位先生的權力,才坐在這裏——現在他可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但是,您離開前;可否告訴我,你認為公司製訂這條規定的目的何在?您能為這件事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一個至少表麵上不是愚蠢的借口、一個不像是蠢家夥想出來的主意嗎?”

“這個,我肯定能夠。問到為什麼要製訂它,那道理很明白。那是為了不要傷害了其他乘客的感情——我意思是說乘客中那些信仰宗教的人。星期天在車上玩撲克,褻瀆了安息日,那會使他們不愉快的。”

“我原本也有同樣的想法。可是,他們願意自己在星期日旅行,褻瀆安息日,卻願別人……”

“我的天啊,您這可說到要害上了!從前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點。事實如此,如果你開始仔細分析一下,就知道它是一條愚蠢的規定。”

就在這時,另一節車上的列車員走過來,準備很專橫地禁止玩牌,可是特等客車的列車員擋住他,把他拽到一邊,向他說明。自此以後再聽不到他們談起這件事了。

到芝加哥後,我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十一天,錯過了看博覽會,因為,當剛能走路時,我卻已經需要馬上啟程回東方去了。在我們出發的前一天,為了讓我有個寬敞明亮的地方,可以使我睡得舒適一些,少校預訂了一間臥車特別包廂;當我們到達車站時才知道,由於調配員一時大意,我們的那節車廂沒被掛上。列車員給我們留下了一對臥鋪——他說,這樣辦他已經竭盡全力了。可是少校說,我們並不著急,完全可以等著把那節車給掛上。列車員平易近人,但是含嘲帶諷地說:

“或許,如您所說的,你們並不趕急,可是我們必須趕急呀。快點上車吧;先生們,上車去吧——別讓我們全等著啦。”

可是少校不便不肯上車,也不許我上去。他就要乘坐他所訂的車,其它的不可以。列車員不耐煩的說:

“我們這樣做已經竭盡全力了——你的要求,我們是無法做到的。你們要麼就用這套臥鋪,要麼就幹脆不用它吧。由於出了一個錯誤,現在時間不早了,已經來不及改正,隻好將就點兒,就這樣湊合一下吧。其它乘客也是這樣。”

“咳,您看,事情就糟在這裏。如果他們也都要維護自己的權利,而且堅持到底,現在你們就不會這樣毫不在乎地試圖糟蹋我的權利了。我根本沒想要給你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我有責任維護下麵一位乘客不再這樣受騙。所以我一定要乘我訂的車。不然我就要在芝加哥住下去,控告你們公司破壞了合同。”

“控告我們的公司?——僅僅為了這樣一件事!”

“是的。”

“難道您真想這麼做?”

“是的,我真的要這樣做嗎。”

列車員向少校質疑地瞧了一會兒,然後說:

“這可把我弄糊塗了——這可是新奇花樣——我從前一直沒碰到過這樣的事兒。但是,我的確相信,您會做出這樣的事的。少校,我找站長去。”

站長剛來到的時候十分惱火——但惱的是少校,而不是那個造成差錯的人。他態度相當粗魯,也像列車員開始那樣;但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這位措詞委婉的炮手,後者仍然堅持要乘他所訂的車。但是,事情很明朗,在這種情形下隻有一方能占上風,而結果占上風的一方當然是少校。站長隻好收起惱火的神態,裝出和藹可親的樣子,甚至多少表示了歉意。這給和平解決提供了一個美好的開頭,於是少校作出讓步。他說願意放棄已訂的特別包廂,但必須有另一間包廂。經過一番尋找,終於找到一間特別包廂,那包廂的主人是個通情達理的,願用他的包廂對換我們的臥鋪,我們終於啟程。那晚列車員來看我們,他平易近人,十分殷勤,和我談了許久,最後我們結成朋友。他說希望大家能給他們添一些麻煩事——因為那樣隻會產生有益的影響。他說,旅客不能指望鐵路公司盡他們的一切職責,除非他們自己也或多或少關心那些事情。

我希望我們已經結束了這次旅程中移風易俗的工作,然而事實卻非如此。第二天清晨,少校在餐車裏要一隻烤雞。侍者說:

“對不起先生,我們菜單上沒有這道菜,我們隻供應菜單上有的。”

“瞧,那位先生不是在吃烤雞嗎?”

“對,可是那形勢不同呀。他是鐵路公司的一位監督。”

“那我就更非吃烤雞不可。我不喜歡這種有特殊的待遇,請您趕快去給我來一隻烤雞。”

侍者把領導找來了,領導低聲婉言解釋,說這件事我們是無法辦到的——這違反規定,規定是很嚴厲的。

“那麼,好吧,您必須一概執行這條規章,或者一概取消這條規章。您要麼拿走那位先生的雞,要麼就給我也來一隻。”

領導神色慌亂,有點兒措手不及了。他開始東拉西扯地解釋,就在這時,那個列車員走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領導說,有位先生要點一隻烤雞,但這是絕對違反規定的,而且菜單上也沒這道菜。列車員說:

“你就照章辦事嘛——沒別的辦法。等一等……是不是這位先生?”接著他就笑了起來,說:“不要去管你們那些規定吧——這是我給你的忠告,聽我的話不會錯兒;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別讓他又在他的權利問題上發表議論啦。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吧;假如你們手頭沒雞,那麼就停下了車去買吧。”

少校吃雞後,坦然地說,他能夠這樣做,隻是出於迫不得已,為的是要維護一條原則,因為他從來都是不喜歡吃雞的。

雖然,我沒到博覽會,但是我懂得了一些怎樣運用權術的竅門,將來這些竅門或許對我和讀者都是方便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