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撕裂般的疼，意識漸漸的有些模糊，原本靠在樹幹上的身子漸漸傾斜，蓁蓁心中咯噔一聲響，而後短暫的清醒過來。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分白天黑夜，這雪下的著實有些大，那遮天蔽日的樹冠竟然也有些承受不起積雪的重量，時不時就聽見積雪墜落的簌簌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她隻覺得身上除了疼一點力氣都沒有，胃裏一陣泛酸，掙紮著起身朝前麵挪動了幾步附身捧起一捧積雪放進嘴裏，冰涼的感覺讓她更清醒了。
身上的鬥篷盡是斑駁的血跡，卻將她瘦小的身子裹的密不透風，身後斷斷續續傳來兩聲輕微的呻吟，她猛然回頭。
趙福敬發熱了。
這塊棲身之地雖然被大樹擋住沒有積雪和水，但是這種天氣到底還是已經潮了，外麵尋不到枯枝幹草，寒冬臘月的天氣別說是身受重傷，就是正常人也受不了。
蓁蓁自嘲的笑了笑，她自小在林間如魚得水，卻不想這回竟然要困死在這林子裏了。看了看地上躺著的趙福敬，她的眸子瞬間暗淡下來，扯開自己身上的鬥篷給他蓋上，剛好能遮住他大半個身子。而後起身捏了捏逃命都沒有丟掉的火折子，目光看著不遠處那濕漉漉的枯葉閃了閃，而後上前撥去上麵的積雪，將那些葉子聚攏在一出。想了想，回頭取了劍，將自己身上的外袍割去一截用火折子點著，迅速的塞進葉子下麵。
能不能燃起來就聽天由命吧！
隻要有人發覺這裏有煙一定會尋過來，或許會是大秦的士兵，也或許會是耶律顏良的人馬，就看老天爺怎麼安排了。
即便是引來了耶律顏良的人也無所謂了，再在此躲著也不過是等死，博一把還許有一線生機。
趙福敬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和喘息，蓁蓁也顧不得看那火燃沒有燃，轉身捧了雪到他跟前，看了一眼他那幹涸的發紫的嘴唇，毫不猶豫的將雪給他塞進嘴裏。
許久沒有進食了，若是沒有水便隻會死的更快，這會兒也不拘冷熱了，多拖一會兒便多一分希望。
不知道是身上的鬥篷讓趙福敬的身子回溫了，還是嘴裏乍涼的水讓他清醒了，他竟然睜開了眼睛。
“小，小將軍，把鬥篷拿，拿回去你自個兒披上吧！我，我是不成了，不要再連累了你。”
他這會兒竟然越發的清醒了，知道若不是為了救自己，眼前這個少年完全可以殺出去，都是自己連累了他。
“趙大叔，不要說話，好好休息，很快就會有人來尋我們，我會帶著你下山。你看看，雪已經不下了，說不定明天就出太陽，等雪化一點點能看清楚路了，不管來不來人我都帶你下山，即便是再遇見耶律顏良咱們也不怕，你好好休息，到時候才有力氣狠狠的給他一刀。”
蓁蓁的聲音很輕，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看趙福敬卻一字不差的聽了進去，嘴角艱難的扯出一絲笑意:“小將軍，我是不成了，剛才，剛才我夢見我媳婦了，她帶著兩個孩子來接我了。”自個兒的身子自個最清楚，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熬不下去了，即便是明日就化了雪也是不成了，他熬不到明天去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一定要把你活著帶回去，他們都死了，你幫不能也死了。”蓁蓁說話的時候眸子裏瞬間就起了一層水霧，而後眼眶迅速就紅了起來。
“嗬嗬！小將軍不必難過，走我們這條路的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或早或晚而已。這一仗雖然還沒有打，可是我也夠本了，我，我殺了那麼多契丹狗賊，夠本了。等下去見到我那媳婦兒我也有個交代了。隻可惜，可惜沒有拿下燕城，也回不了晉城，想回家看一看怕是不能了。”
趙福敬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順，蓁蓁的心卻越來越不安，她無力阻止，隻能順著他的話往下問:“趙大叔是晉城人，家裏還有什麼人在？”
“是啊，晉城人，契丹人進城的時候我逃了出來，一直朝北去了雁門關投軍，家裏，家裏什麼人也沒有了，媳婦兒死了，兒子也死了，都死了。”
話畢，他抬眼看了看蓁蓁又笑了:“我兒子要是還活著也該有你這麼大了，我媳婦，我媳婦是城裏最漂亮的姑娘，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我娘說那樣的姑娘有福，好生養，我就千方百計娶了她。她果真是個有福的，人長的好看又賢惠能幹，三年抱倆，還都是大胖小子。若不是，若不是****的契丹人，她肯定好好的活著，我會一輩子對她好，活到現在看著兒子成親，活到以後兒孫滿堂……”
蓁蓁不知道跟趙福敬說話說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再次驚醒，鬥篷竟然已經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忙不迭的回頭，趙福敬就躺在一旁，隻是她一伸手手便僵住了，那人渾身僵硬，顯然是已經斷氣多時了。
“趙大叔！”
“趙大叔？”
她伸手推了推，沒有得到半點回應，臉上一愣，而後麵色就定格了，眼淚順著眼角不停的往下落，手卻還是一動不動的抓著趙福敬的袖子，連後麵的枯葉下起了一律嫋嫋的青煙也不曾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