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十六(2 / 2)

“夫人,閉氣。”

初冬的河水飛快包裹住常歡的身體,奇異的竟然不覺得冷。

世間最簡單的事情,莫過於放棄。

聲音飄忽,一會是小琴,一會是那九華山上的灰衣道人,忽而又變作了母親。

歡歡,爹娘這一生別無所求,隻願你能歡樂的過一輩子。永遠不要放開那些可以讓你快樂的東西……

讓我快樂的東西?

幽深的河底忽而閃起朦朧的亮光,水草糾結這飄舞,似是在向常歡靠攏,又在最後一刻猛的扭到一邊。那團光的中心有一隻陶罐,漆黑的罐身帶著歲月洗刷後的痕跡,它靜靜的待在那裏,就好像在說:我在等你,一直都在……

心頭驀然抽緊,常歡伸手攔住陶罐,像是擁抱愛人般摟在懷中,心中隻覺別無所求。

水流的汩汩聲漸漸變作風聲,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灑下斑駁樹影,眼皮癢癢的,常歡眨眨眼坐起身。

參天的梧桐樹傘一般罩住天空,這裏是……

“你怎麼又來了?笨!”男童稚嫩的聲音不滿的斥責:“不都說了讓你快跑,怎麼還是給抓回來?”

轉身,看著眼前穿著杏色衣衫的少年,常歡禁不住露出笑容,“哎呀,是你呀。”

少年不耐煩的撇撇嘴,“不然還能是誰?你這次又是怎麼來的?”他似乎長高了些,聲音中帶著些許變聲時的粗噶。

“我……也不知道耶。”常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隻記得掉進了河裏,然後就在這裏了。”

“嘖!那他呢?”

“誰呀?”

“就是常……”少年似是想起什麼,猛的頓住。

常歡卻並不很在乎他指的是誰。照理說,她該驚慌失措的,若是按照常遇春的說法,此時此刻她應該是又離魂了。

魂魄離了身體多久,人才會死掉?她不知道。

但是常歡心中有股篤定,在這個地方她並不會受到傷害,這裏對她而言是個充滿善意的地方。

“上次沒聽清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再說一遍嗎?”

少年才一張口,隻聽得常歡背後一個聲音厲聲問道:“誰在那裏?!”

“糟糕!”

常歡被那少年拉住似是欲跑,卻隻覺一陣夾著血腥味道的凜冽寒風撲麵而來,須臾間身側以是空空蕩蕩。再看那少年,早已摔出丈餘,而她麵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蜂腰猿臂、麵貌俊偉,一雙眼中滿是泠泠寒光,他的周遭湧動這一股壓抑的肅殺之氣,讓人禁不住猜測那股子血腥味到底是從何而來。

“你不怕我,你是誰?”男人問了一句,不等常歡回答,又自說自話道:“等等,我知道你是誰了。”

“我也知道你是誰。”不知為何,常歡居然像孩子一樣接了一句。

男人朝常歡的麵門伸出手,原本倒在地上的少年掙紮起身,猛的撲上前去,“不許你傷她!”

男人微頓,嗤笑著輕聲道:“我常某想做什麼還由得你來說教?退下!”長臂一揮,將那少年甩到一邊。

常歡驚恐的瞪大雙眼,尖叫聲卡在喉間,眼睜睜的看著少年的身體仿佛颶風的落葉,瞬間被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