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懂得學術民主對於發展科學的重要意義。他反對罷黜百家、獨尊一己的文化專製主義,實行學術自由、百家爭鳴,允許不同學派自由發展,發揮各方麵人才的專長。他曾用“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的觀點,來解釋他的思想自由、兼收並蓄的主張。他提出:“各國大學,哲學之唯心論與唯物論,文學、美術之理想派與寫實派,計學之幹涉論與放任論,倫理學之動機論與功利論,宇宙論之樂天觀與厭世觀,常樊然並峙於其中,此思想自由之通則,而大學之所以為大也”。他在堅持革新、扶植新派的前提下,對於那些政治思想上頑固守舊的人,則認為隻要所授課程與政治無涉,同樣應該用其學術專長。他說:“例如複辟主義,民國所排斥也,本校教員中,有拖長辮而持複辟論者,以其所授為英國文學,與政治無涉,則聽之。籌安會之發起人,清議所指為罪人者也,本校教員中有其人,以其所授為古代文學,與政治無涉,則聽之。”當時北大教授辜鴻銘、劉師培等人都是新潮社學生反對的對象,一些學生曾表示對蔡元培的做法不能理解,蔡元培對學生解釋說:“我希望你們學辜先生的英文和劉先生的國學,並不要你們也去擁護複辟或君主立憲。”雖然這些舊派人物多是封建複古的頑固勢力,反對新文化運動,但蔡元培把政治問題和學術問題作了一定區別,采取不求全責備和用人唯才的方針,不拘一格廣收人才。當然,即使對於舊派人物,除了學問之外,蔡元培也還是有所要求和選擇的,時為北大學生的毛準(子水)曾回憶說:“譬如,他請劉申叔講六朝文學,決不會允許他提倡帝製;他請辜湯生教英詩,決不允許他提倡複辟。他所以沒有請林琴南,據我的推測,並不是因為他以為林琴南的文章做得不好,更不是因為派係不同的緣故,而是因為林琴南對於做學問的見解,在蔡先生看來,已趕不上時代了”。這表現了他既堅持政治上的是非標準,又尊重講學自由和正當的學術研究的自由。這對繁榮學術,培育具有各方麵專長的人才,是有著積極作用的。所以,這時北大眾家林立,競相發展,而“拖長辮而持複辟論者”的辜鴻銘,“籌安會發起人”之一的劉師培以及黃侃等人,也就組成了北大的舊派,和陳獨秀、李大釗等的新派相對壘。
辜鴻銘(1857—1928),名湯生,福建同安人。早年在英、德等國學習,得過英國文學博士的學位。後受馬建忠的影響,崇信中國舊學和封建倫理道德。他精通英、德、法和希臘等國語言,曾將《論語》、《中庸》等譯成西文,並撰述《中國文化之精神》等書,受到西方漢學家的推崇。回國後任張之洞幕僚二十餘年,後曾任清廷外務部員外郎,並賞賜文科進士。辛亥革命後,到北大任教。蔡元培長校後,以其擅長英國文學而繼續留聘為文本科教授。他反對民主共和,持帝製複辟論,繼續頭束發辮,身穿棗紅馬褂。
1917年張勳複辟時,辜鴻銘曾被列名為外務部次長。這時,他在北大文科講授西洋文學,後又主講文科研究所的《英詩》。他雖然講授外國文學,但也不忘把英國詩歌分列成所謂“外國大雅”、“外國小雅”、“外國國風”、“洋離騷”等類。他在課堂上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胡謅“春秋大義”,“君師主義”一套陳詞濫調。他竭力反對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1918年夏,他寫了《春秋大義》一文,公開提倡“尊王”、“尊孔”。說什麼“至醇至聖之孔夫子,當有支配全世界之時,彼示人以高潔、深玄、禮讓、幸福之唯一可能之道。”五四運動後,7月12日,他在上海《密勒氏遠東評論》上用英文發表《反對中國文學革命》,攻擊文學革命論者倡導的新文學隻有使人的道德萎縮,是所謂真正的死文學。8月16日,他又在同一刊物上發表《留學生與文學革命》一文,反駁新派攻擊文言文難學造成中國眾多文盲的觀點,他竟然認為他們這些留學生能夠在國內愉快生活,“應該為我們四億人口中的百分之九十仍為文盲之事實,在每天生活中應該感謝神”。他譏諷地寫道:“試想,如果中國四億人口中之百分之九十都變成為知識分子之結果——好像在北京的苦力、馬伕、司機、理發匠、店員、小販、遊民、流氓等全部都變成知識分子,並且和北京各大學學生一樣參與政治,那將是多好啊!然而最近據說已有五千件電報拍往巴黎討論山東問題的中國代表們,如果四億人口中百分之九十全變為知識分子,並且也都和留學生一樣表現愛國狂,那就請計算一下拍發的電報件數和所耗費的金錢吧。”活畫出這個封建遺老的嘴臉。辜鴻銘的複辟謬說得到一班遺老遺少的稱頌,也得到帝國主義國家一些學者的吹棒。1927年辜鴻銘到軍閥張作霖那裏當顧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