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11月,由蔡元培聘請為北大圖書部主任。原來北大圖書館藏書少,設備差,製度也不健全。蔡元培整頓學校時,很重視圖書館的建設,曾請章士釗主持其事,但章到任不久即辭職他去。由於李大釗留日時常為章主編的《甲寅》雜誌撰稿,章士釗甚推重李的才幹,因此向蔡元培推薦李接替圖書部主任職務。章士釗後來回憶說:“以吾縈心於政治之故,雖擁有此好環境,實未能充分利用;以謂約守常來,當遠較吾為優,於是有請守常代替吾職之動議。時校長為蔡孑民,學長陳獨秀,兩君皆推重守常,當然一說即行。”李大釗接任後,製定改革方案,建立和健全圖書管理借閱製度,並從國內外購進大量圖書,其中有許多是傳播新文化新思想的書籍和一批有關社會主義的文獻。1918年10月,圖書館遷入了沙灘紅樓一層新址,李大釗在這裏開辟了二十一個書庫和六個大閱覽室。同時還為一些學會開辟研究室,提供材料,如1921年10月北大學生費覺天、黃紹穀、鄢祥褆等發起組織太平洋問題研究會,“李大釗麵允收集材料,別置一室,以供會員參考”。經過李大釗的大力整頓,圖書館麵貌煥然一新,成了宣傳新文化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重要陣地。許多進步學生經常在這裏聚會,向李大釗請教問題,共同商討革命工作。1918年8月,毛澤東第一次到北京後,曾在北大圖書館任助理員半年之久,並在這裏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李大釗不僅為北大圖書館的建設做了開拓性工作,並且還積極參與發起了我國第一個圖書館協會,從理論上闡明了圖書館工作的性質和作用,是我國建立近代圖書館事業的奠定人。
1922年12月,李大釗改任北大校長室秘書,負責處理學校日常具體工作。
李大釗在北大的地位和作用,為時人所推重。章士釗曾回憶說:“守常雖學問優長,其時實至而聲不至,北大同僚,皆擅有歐美大學之鍍金品質,獨守常無有,淺薄者流,致不免以樊噲視守常。時北京民主運動正在萌芽,守常誌在得北大一席,以便發蹤指示,初於位分之高低,同事不合理之情緒,了不厝意。由今觀之,守常一入北大,比於臨淮治軍,旌旗變色,自後凡全國趨向民主之一舉一動,從五四說起,幾無不唯守常之馬首是瞻,何也,守常之強,其誠摯性之感人深也。”而李大釗對北大也懷有極深的感情,他曾把北大看作是“黑暗中之燈塔”,“我個人心中沒有一切,所有者唯北大耳。”
十月革命後,李大釗成為北大,也是全國第一個接受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的共產主義知識分子。1920年7月8日,校評議會召開特別會議,決定將“圖書部主任改為教授”,因而學校又聘請李大釗兼任史學、經濟等係教授。他在史學、政治、經濟等係先後開設了《唯物史觀》、《現代政治》、《社會主義和社會運動》、《社會主義史》、《史學思想史》等課程,以及《工人的國際運動與社會主義的將來》、《馬克思的曆史哲學》、《社會主義下的經濟組織》、《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等講座;有的講演如《馬克思的經濟學說》等,曾由學生記錄並在《北大日刊》上登栽。這是我國大學第一次開設馬克思主義理論課,它影響並推動了一批先進知識分子走上信仰馬克思主義的道路。
誠然,蔡元培允許不同學派存在和發展的思想自由原則,是從學術研究的角度提出來的。但是,事物的發展往往是超出人們的主觀願望,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就是一個明顯的例證。這是蔡元培所不能預料的。但應該肯定,蔡元培的兼收並蓄主張,對馬克思主義在北大的傳播,在客觀上是起了促進和保護的作用。例如,1924年,北京反動政府曾以提倡共產主義的罪名,下令通緝李大釗。當時北大給教育部的函中就提出:“大學為講學之地,研究各科學問實為大學教授應盡之責任,不能因此遽令通緝。”並要求“嗣後對於大學教授,非依據法律確實證明其為現行犯者,絕對不能任意通緝。”就是援引蔡元培的思想、學術自由的原則,同反動政府進行說理鬥爭的。
蔡元培為了羅致新派人物,還注意從青年新進,國外留學生中物色人才。胡適(1891—1962),安徽績溪人。1904年後在上海先後入梅溪學堂、澄衷學堂和中國公學讀書。曾在中國公學加入“競業學會”,並積極為《競業旬報》撰稿,發表不少白話文文章和小說。1910年到北京考取留美官費生,成為第二批庚子賠款的留美學生。1910—1917年,他在美國留學期間,先後入康奈爾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學習,深受杜威實用主義哲學的影響,政治上傾向改良主義,反對革命。他曾讚成袁世凱和日本簽訂賣國的《二十一條》,反對留美學生的愛國運動。胡適在留學期間,常向國內《新青年》投稿,井和陳獨秀通信,係統討論過文學革命問題。1917年1月,他在《新青年》二卷五號上發表《文學改良芻議》一文,提出了他對文學改良的八點主張,即:“一曰,須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古人。三曰,須講求文法。四曰,不作無病之呻吟。五曰,務去爛調套語。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講對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語。”這雖然還僅限於文學的形式方麵,但在當時卻發生了積極影響,也引起北大新派教授的注意。陳獨秀曾稱其“以為今日中國文界之雷音。”同年4月,胡適又寫了一篇《諸子不出於王官論》的翻案文章。蔡元培對這個留美青年能寫出這樣興衰救弊和推翻舊案的文章,十分欣賞;而這時陳獨秀也向他作了推薦,意請胡適代其為文科學長,蔡除仍堅請陳出任學長外,遂決定邀請胡適來北大任教。陳獨秀到北大後,曾致書胡適說:“蔡孑民先生已接北京總長(按係北大校長之誤)之任,力約弟為文科學長,弟薦足下以代,此時無人,弟暫充乏。孑民先生盼足下早日回國,即不願任學長,校中哲學、文學教授俱乏上選,足下來此亦可擔任。學長月薪三百元,重要教授亦有此數。”1917年7月胡適回國,9月就正式被聘為北大文科教授,講授中國哲學史並兼哲學研究所主任。第二年,他用白話文出版了《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蔡元培還專門為這本書寫了序。胡適支持蔡元培的革新事業,如在招收女生問題上,他在1919年10月發表《大學開女禁問題》一文,認為大學招收女生是近代高等教育理所當然的事情,同時提出要實現這一點,要分步驟創造條件,即第一步要先聘任女教授;二是招收女子旁聽;三是改革現行女子教育,使其與高等教育相銜接。這些意見是中肯的。他對蔡元培革新北大的精神和成就是欽佩的,他認為蔡先生造成北大最重大的變化是兩個:一個是組織方麵,即從校長、學長獨裁製改變為教授治校製;二是大力提倡學術思想的自由,容納個性的發展,使北大成為國內思想自由的中心,引起青年學生對各種社會活動的濃厚的興趣。五四運動中蔡離校出走後,他協助維持校政。胡適在新文化運動中,曾作出過重要貢獻,雖然他的文學主張和他的政治主張一樣,都具有明顯的改良主義色彩,但他積極提倡白話文,後來還作白話文學史以證明白話文的價值,對當時的文學革命運動起了一定的積極作用。
北大新派教授中著名的還有錢玄同和劉半農,他們都是文學革命的積極響應者。
錢玄同(1887—1939),原名夏,字中季,浙江吳興人。早年曾剪發以示“義不帝清”,1906年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加入同盟會。在東京曾師事章太炎治音韻訓詁之學,並與魯迅、劉師培等交柱。1910年回國後在中學任教。辛亥革命後,痛感複古的危害,後以“疑古玄同”自號。1913年到北京,曾任北京高等師範附屬中學教員,授文字學。1916年到北京大學為沈兼士代課,1917年9月,蔡元培正式聘任他為文本科教授兼國文門研究所教員。在新文化運動中,錢玄同猛烈抨擊舊文學,斥之為“文選妖孽”,“桐城謬種”。他極力主張用白話文體作文章,在《新青年》上他是第一個寫白話文的,並建議《新青年》“做為白話文的試驗場”,改用橫排版,加新式標點等。在他的倡議下,《新青年》自四卷一號起(1918年1月),改用白話文,並加標點符號。錢玄同還是一個激烈的語言文字改革論者,主張廢除漢字代以拚音文字。他曾說:“欲使中國不亡,欲使中國民族為二十世紀文明之民族,必以廢孔學、滅道教為根本之解決,而廢記載孔門學說及道教妖言之漢文,尤為根本解決之根本解決。”他還在校內講演宣傳這個主張,而他所授的文字學課也確有獨到之處。錢玄同這種以拚音文字代象形文字的主張,是有進步意義的。但他對漢字缺乏曆史主義的分析,過於偏激,蔡元培也認為“不易實現”。
劉半農(1891—1934),名複,號曲庵,江蘇江陰人。早年參加過反清革命活動,辛亥革命後在上海任中華書局編輯。1916年積極投身於新文化運動,成為《新青年》的重要撰稿人。1917年蔡元培聘他為北大文預科教授,先後開設了國文、文法等課程,並在文科研究所小說組講授《中國的下等小說》(通俗小說)。他講授文法課時,編輯出版了《中國文法通論》、《中國文法講話》等。劉半農是文學革命的健將和最早的新詩人之一。從1918年起,他用白話寫了許多活潑清新的新詩,另外還仿他家鄉江陰的民歌,創作了具有濃厚地方方言色彩的詩歌,分別收在《揚鞭集》和《瓦釜集》中。劉半農在反對封建複古主義的鬥爭中,具有勇敢戰鬥的精神。為了推動文學革命運動的發展,1918年3月出版的《新青年》四卷三號上,刊出了由錢玄同化名王敬軒寫給編輯部的信(即《文學革命之反響》)。信中把舊文人攻擊新文學的各種謬說羅織在一起,樹立起對立麵,然後由劉半農在同一期《新青年》上著文作答。劉半農的複信筆鋒犀利,文字詼諧活潑,把封建複古派的各種謬論駁斥得淋漓盡致。這兩封轟動一時的“雙簧信”,成為新文化運動中的一段佳話。魯迅曾稱讚這一時期的劉半農:“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是“《新青年》裏的一個戰士。他活潑,勇敢,很打了幾次大仗。”五四運動後不久,劉半農轉而專心治學,安於學者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