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美國新聞署針對各目標人群進行的宣傳(3 / 3)

總之,在艾森豪威爾政府時期,中央情報局和美國新聞署等政府部門和機構,與私人組織和團體一起,針對西歐進行了大量心理戰活動,在引導西歐輿論、改變西歐的態度方麵取得了一定的成功。§§第六章 心理戰——爭奪心靈與思想的戰爭

美國是無數清教徒和其他開拓者尋求夢想的理想國度。美國文化中的“天賦使命”是核心的理想主義,其淵源於新教的宗教意識,植根於美國的民族性中,並接受了資產階級民主自由的觀念,逐漸形成了富有美國特色的理想主義。(注:黃明哲等:《夢想與塵世——二十世紀美國文化》,東方出版社,1999年,第30頁。)遠離了歐洲大陸的種種束縛,美國人又逐步發展起實用主義。實用主義塑造了美國領導集團的文化價值觀,對美國的外交和安全政策都起了重要作用,使美國一方麵追求全世界的自由民主與和平,但是在戰略上卻不惜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去達到其和平目標。

在對財富的追求過程中,美國人形成了自強不息、務實進取的民族精神。這種民族精神使美國具有強大的民族自信心,而這種自信心又使美國認為,美國是世界最好的典範,其他國家都應該向美國學習,而美國也有義務教化別的國家和民族。這種“天定命運論”使美國感到自己有義務將民主與自由的思想與製度傳遍世界(注:〔美〕托馬斯·帕特森等:《美國外交政策》(李慶餘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年,第106-107頁。)。

宗教對美國的意識形態也產生了重要的影響。美國是一個以信仰上帝的基督教為主流的社會。宗教的影響一方麵使美國自詡為“上帝代言人”,是“山巔之城”,另一方麵對共產主義深惡痛絕。認為法西斯主義和共產主義如出一轍,在意識形態上沒有差別,其合法性都是基於集體主義和社會福利的“民主”,其增加了政府的中央集權和管轄。一旦建立共產主義政府,這些政府就會陷入嚴重的官僚主義和沉悶的規則,從而最終導致極權主義(注:Friedrich von Hayek。 The Road to Serfdo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44.)。基於以上觀點,耶魯大學的政治學家哈羅德·拉斯維爾(Harold D。 Lasswell)認為,極權政權的國家出於安全需要,會引發全麵戰爭,而這種永久的軍事警惕會導致更加極權化的國家,產生新的被軍事統治、對技術感到恐懼的統治階級,使社會資源從民用轉向軍用,並消除民間的統治階級,其結果便是失去經濟和政治自由。(注:Harold D。 Lasswell, ed。。 The Analysis of Political Behavior: An Empirical Approach。 Hamden, Conn。, Archon Books, 1966, p455-468.)

由此可見一斑,意識形態是美國定義秩序與安全的重要依據。意識形態與美國對秩序與安全的定義有關,而在美國式的意識形態指導下的秩序和安全就是以美國三權分立的政府為榜樣的民主政府在世界上普遍確立。美國通過獨立革命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但美國對他國的革命卻視之為洪水猛獸,其對革命的判斷標準是能否維護民主自由價值觀主導下的世界秩序。

在美國的安全觀中包括在全世界推廣其民主自由價值觀,這是美國意識形態的關鍵部分。美國的政治文化觀念始終認為美國模式是其他國家都應該效仿的。為此,美國的領導者特別強調:“盡管聯邦製度、政治民主以及自由和開放市場等概念都產生於西歐,但這些概念現在已經具有明確的美國生活方式特征,所以西歐國家也應該效仿。”(注:Smith Tony。 America’s Missio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Worldwide Struggle for Democracy in the 20th Centur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4, p146.)

因此當美國在西歐遇到了強大的意識形態對手時,美國便毫不猶豫地拿起意識形態的大棒,在西歐與蘇聯展開了一場爭奪心靈與思想的戰爭。正如托尼·肖(Tony Shaw )所言,“實際上一切事物,從體育比賽到芭蕾到喜劇小說和太空旅行,都帶有政治意義,因此可以被用作武器以塑造國內的觀點或者顛覆外國政權。”(注:Tony Shaw。 “The Politics of Cold War Culture”, Journal of Cold War Studies 3/3 (2001), p59.)

二戰結束後,學者們、媒體和政治家們在談論文化時主要關注的是如何消除法西斯主義留下的陰影,以及西歐如何忠誠於跨大西洋關係。但是隨著冷戰開始,政府開始要求由政府組織的項目來向人們宣傳美國的民主和文化的本質以及美國文化的優越性。作為冷戰的主要參與者與領導者,美國的外交家們認為,美國應該向國外“出售”美國的生活方式,知名人士要求政府向國外施加更大的文化影響。正如麥克馬洪1945年在國務院所說,“如果我們不希望別人了解美國的那些直接對人類的幸福作出貢獻的標準和技術,那麼我們就是一個頹廢的民族”(注:Arthur W。 Macmahon。 Memorandum on the Postwar International Information Program of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Arno Press 1972, p2.)。

美國的政策製定者們也開始逐漸對傳播美國的生活方式產生了興趣,因為美國的文化好像既抵製“左”傾的政府又抵製右傾的政府,因此政策製定者們想通過向西歐傳播美國式的以自由企業製度為基礎的文化,以便在西歐培養一種民主的價值觀,消滅法西斯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

與此同時,20世紀50年代,美國在國際社會中得到了一種不好的名聲:在西歐,越來越多的民眾開始反感美國的工業、大規模生產、民族關係、膚淺、工業的不文明以及大眾媒體向民眾提供的浮華的消遣。在西歐人眼裏,美國是一個“長著孩童腦袋的巨人”(注:William J。 Lederer and Eugene Burdick。 The Ugly American。 New York: Norton 1958, p271-285.)。

對於美國的藝術,西歐人也持有否定態度。例如1945和1950年進行的民意調查表明,德國人擔心,接受美國式的民主價值觀會喪失掉本國的文化遺產:共產主義者們讀的是古典著作,說的是不同的語言,聽的是19世紀的浪漫主義作品,而與之相反,具有民主傾向的觀眾卻用卡通、流行音樂和大量的消費品麻痹自己的大腦(注:D。 G。 White, US Military Government in Germany: Radio Reorientation。(Karlsruhe: US European Command, Historical Division 1950, p114-117.)。

與此同時,蘇聯在自己的宣傳中也利用了這種批評,貶斥美國人愚昧,沒有文化,曆史短暫,沒有什麼可以歌頌的;但是,盡管這樣,美國的文化還是對別國的文化造成了威脅,要消滅那些更加“進步”的文化。因此,“舊世界的文化”,尤其是德國的文化,便成為蘇聯用來攻擊美國文化的一個要點。

麵對這些批評,美國不能夠作出有效的回擊,因為幾十年來,歐洲人一直對美國文化持有否定的觀點,尤其是在法國、意大利和德國,保守主義者開始憎恨早在19世紀就已經被看做威脅的美國文化,擔心美國的文化、生活標準和生活方式會超過其他國家,擔心美國的消費品會抹煞別國的文化認同和文化獨立。對於很多西歐人來說,美國的文化不僅與歐洲文化不同,而且對歐洲文化造成了破壞性的威脅。

為了應對這些批評,美國在歐洲建立了許多組織,開展了許多項目,以便將美國的文化出口到西歐,如在歐洲各國建立了美國新聞署的各個分處——美國新聞處,實施福布賴特交流項目等。美國新聞處主要負責對歐洲各國的文化項目。在艾森豪威爾的建議下,又成立了一個參與國際事務總統緊急基金,負責向海外文化交流項目提供資助。

20世紀50年代,美國新聞署在西歐進行開展了許多項目,目的是想讓西歐民眾相信美國的目的和他們追求自由、進步和和平的努力是相一致的。但是這些項目同時也表明了美國對自己文化的不確定,因為在這些項目當中,表達更多的是美國的消費品、高生活水準,以及自由市場經濟所帶來的好處。

20世紀60年代,隨著學者們以及美國民眾都厭倦了美國的文化宣傳,美國新聞署開始偏離國務院,成為一個隻對總統負責的獨立機構,其組織的項目也越來越著眼於長期的考慮,這使他們能夠一方麵能夠繼續進行“政治宣傳”,而另一方麵又可以避免來自國內外的批評。

文化和文化影響具有自己的力量,而不僅僅是政治宣傳的工具。通常,文化的親和力和政治的反感是可以同時存在的。早在冷戰之前,美國和西歐之間就存在著文化聯係,冷戰開始後,美國在德國和西歐進行的文化項目加強了這種聯係,並且將其政治化了,但是卻並沒有產生新的文化親和力,文化親和力也不是政治依從的保證。盡管歐洲複興項目反複宣傳,“你們,也可以像我們一樣(You, too, can be like us!)”,美國新聞署在20世紀50年代也反複宣傳 “我們和你們一樣 (We are the same as you!)”,但是,這些宣傳活動的成功是有限的,因為目標人群可能會欣賞一個國家的文化而與此同時又拒絕接受這個國家的政治體製和領導地位。此外,在其文化已經與美國的文化具有相容性的地區,這些文化項目就更有可能取得成功,反之亦然。

“9·11”事件之後,美蘇兩國領導人的一段言詞引起了歐洲人的興趣。在遊說北約各國讓俄羅斯加入北約時,俄國總統普京在德國聯邦議院說道:“俄國人一直對德國人懷有特殊的感情……今天,請允許我有勇氣用歌德、席勒和康德的語言,也就是德語,來進行我的大部分發言。”(注:Vladimir Putin, 25 Sept。 2001, Berlin,

幾周以後,在白宮召開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針對一些國家對美國的憎恨,美國總統布什說道,“我很驚訝現在還存在對我們國家的誤解,以至於人們會恨我們。我本人和大多數美國人一樣,我隻是不能相信這個,因為我知道我們有多麼善良。而且我們要更加努力地使別人了解我們。”(注:Bush’s Press Conference, The White House, 11 Oct。 2001,

因此,盡管有人認為冷戰結束之後,美國失去了可以與之在意識形態方麵進行競爭的強大對手,所以美國的心理戰已經結束了,不用再去爭奪世人的心靈和思想。但是,隨著國際關係進入多元化時代,美國的冷戰思維並未結束,爭奪心靈和思想的戰爭無疑還會在世界的某些角落持續上演。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