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函雲:示悉。小兒係文科大學畢業生,國文、經學、史學均能勉強勝任,乞費心埏埴為荷。日內即令其上謁,麵聆教誨也。此複,即請遠庵仁兄大人著安。弟忞頓首,二十七日。從信中可見昌泗先生最早到輔仁大學講“曆史地理”,是柯鳳老寫信向援庵先生介紹的。不過二信都無紀年,因而不知是哪一年的信。按援庵先生民二當選眾議員定居北京,民十年末任教育部次長,民十五年始任輔大副校長,柯鳳老自民三先任清史館代理館長,後任館長。這信自是在館長任上寫的。但哪一年卻不清楚。不過不是昌泗先生京師大學堂初畢業時的求職信,而是他作徐世昌大總統府秘書後賦閑時的求職信。因當年他最愛吹噓他京師大學堂以優異成績畢業後,就到總統府做秘書的往事,談起來眉飛色舞,而對在輔仁教書的事卻很少提到,這總還是當年舊知識分子“學而優則仕”的餘毒在作祟吧。其尊人柯鳳老是徐世昌翰林同年,晚年關係最好,為徐主持的晚晴詩社社友,徐寫詩常常就正於柯。徐作大總統時,昌泗先生正畢業,老同年長子,又是飽學英才,自然很快延攬入幕府了。昌泗先生對之有知遇之感,所以津津樂道,官癮亦從此始矣。
昌泗先生在舊時政界、教育界、學術界交遊甚廣,不少學人都佩服他的博學,卻又惋惜他沒有著作,瞿蛻之給徐一士《一士類稿》寫的序言中,還特別提到他說:以我所知,留滯諸友之中,膠西柯燕舲君,於正史、稗史各人物亦均能如數家珍,乃至金石、圖錄、載籍、流略、推步、占象、州郡、山川種種難於記憶之事皆羅於胸中。尤熟於曆代之特殊製度,凡是別人認為佶屈聱牙不能句讀的典章文物,都能疏通證明如指諸掌。與徐君可謂一時二妙,惟柯君不屑於著述為可惜耳。柯昌泗是柯劭忞長子,劭忞二子名柯昌濟,也是金石專家,在北京圖書館工作,名氣沒有昌泗先生大,但學問更專,與商承祚、容庚、唐蘭等位齊名,是羅振玉、王國維等古文字大師的繼承者。至於台靜農先生說的“史學世家”,那自是指柯劭忞。柯劭忞,字鳳蓀,舊時學術界習慣稱柯鳳老,是近代北方極著名的史學家。山東膠縣人,七歲就會詠詩,有“燕子不來春已晚,空庭落盡紫丁香”之句,人目之為神童。光緒十二年進士,入翰林。光緒三十二年,赴日本考察學務。其所著《新元史》,成就極大,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授於博士學位。審查者是當時日本史學名宿東京帝大教授箭內亙博士。徐世昌作大總統,明令將《新元史》列為正史。辛亥後,清史館成立,柯繼趙爾巽為清史館館長。日本設東方文化事業總委員會,聘柯為委員長。直到民國二十二年才去世,享壽八十四歲。在三十年代初,幾乎成為史學界的泰鬥了。
柯鳳老夫人是吳汝綸氏女兒。吳是桐城派古文的最後繼承人,保定蓮池書院的山長,對北方學術影響甚大。其侄女吳芝瑛,是小萬柳堂主人廉南湖夫人,又是鑒湖女俠秋瑾至友,在本世紀初是有名的才女,名氣甚大。柯老夫人名吳芝芳。柯鳳老小兒子名柯昌汶,娶的是曲阜衍聖公孔德成氏姐姐孔德懋女士,著有《孔府內宅軼事》一書,書中還提到結婚迎親時,柯鳳老因病不能去曲阜,由柯昌泗先生代替家長陪同幼弟來迎親的。這是整整六十年前的舊事了。當時昌泗先生正在輔仁任教,而柯鳳老也就是在這一年作古的。
按中華書局近日出版考古學專刊丙種第四號《語石語石異同評》一書,葉昌熾撰,柯昌泗評,是柯燕舲先生一部重要著作,足見先生學識功力。通識清樣後附記。雲鄉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