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萊狄打了一個冷顫,她以為費爾頓說出來了。這個曾經經受過無數次強有力的完全相反的情緒波動的女人,這還是第一次,也許還從來不曾體會到自己的心如此緊張過。
她坐下來;溫特勳爵抓住一把扶手椅拉過來,挨著她坐下以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慢慢攤開。
“你看,”他對她說,“我想讓您瞧一瞧我親自創作的這張護照,從今以後就作為您的身份證件。”
接著他把目光轉向紙上,念道:
“‘押送人的名叫夏洛特·貝克森的女犯去……地名沒有寫,”溫特勳爵念到這兒沒有繼續念下去了說,“您如果有什麼喜歡的地方,可以告訴我,隻要距離倫敦一千法裏以外,您的要求我們都能滿足您。”好,我接著念下去:“押送人的名叫夏洛特·貝克森的女犯去……的命令,她以前被法蘭西王國司法部門打過烙印,但是在懲罰後被釋放,她將長期居住在這裏,活動範圍永遠不會在三法裏以外,如有想法逃跑,就會立刻被處決。她每日領取五先令作為生活費用。”
“這道命令不關我的事,”米萊狄冷靜地說,“因為上麵寫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不是我的名字。”
“名字!難道您有名字?”
“我有您哥哥的姓。”
“不是,我哥哥隻是您的第二個丈夫,您的第一個丈夫還活著。那你跟我說說他姓什麼,我用它來換下夏洛特·貝克森這個名字。不說……您還不想說?……難道您就這樣敷衍我嗎?很好!您將用夏洛特·貝克森這個名字出現在犯人花名冊上。”
由於心裏害怕,米萊狄一直不說話;她相信命令已經整裝待發了,她以為溫特勳爵把她送走的時間提前了;她甚至以為當天晚上她就要出發。因此在她頭腦中已經計劃好的一切,刹那間全都結束了。誰知就在這時候她猛得發現命令上還沒有任何人的簽字。
這個發現使她異常興奮。
“沒錯,”溫特勳爵說,他看出她心裏麵的波動,“是的,您在尋找簽字,您心裏還在思考:還沒有完全結束,因為這份證書還沒有簽字;讓我看僅僅隻是嚇唬嚇唬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您想錯了,明天這份命令就要送給白金漢公爵;後天在他親自簽過字,蓋過他的印章以後送過來,在二十四小時以後,我可以告訴您它將被生效。再見,米萊狄,這就是我要告訴您的。”
“我呢,我會答複您,先生,這種濫用權力,這種使用假名字的行動,是卑鄙無恥的行為。”
“米萊狄,您願意用您的真名字被絞死嗎?您要明白,英國的法律對重婚罪是不會心慈手軟的;讓我們坦率地講清楚吧:盡管我哥哥的姓無辜被牽連到這件事裏,為了能一了百了地擺脫您,我將不怕失去尊嚴,進行公開訴訟。”
米萊狄沒有回答,但是臉色一下子沒了血色。
“啊!我看出您更願意長途旅行。太好了,米萊狄,有一句老話說得好:旅行使年輕人變得聰明。說真的!您是對的,生活畢竟是美好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擔心您會致我於死命。現在剩下的還有五個先令這件事需要講清楚;我顯得有點小氣,你覺得呢?這是因為我不想讓您去收買看守。況且您還有您的臉蛋可以用來勾引他們。您可以試試看,如果您在費爾頓麵前遭受的挫折還沒有使您對這種企圖感到沮喪。”
“隻要費爾頓不說,”米萊狄自言自語地說,“那就什麼也沒有完蛋。”
“現在,米萊狄,再見了。明天我來告訴您我的信使者已經出發。”
溫特勳爵站起來,嘲弄地向米萊狄行個禮離開了。
米萊狄鬆了口氣;她還有整整四天;四天的時間足夠她用來迷惑費爾頓的了。
然而她忽然產生了一個恐怖的念頭,這就是溫特勳爵也許會派費爾頓去請示白金漢在命令上簽字。這樣一來,費爾頓就從她的手眼前溜走了,因為米萊狄要獲得成功,必須不斷地對費爾頓施展她的誘惑,不能停止。
然而,有一件事令她踏實下來:費爾頓沒有說出來。
她沒有因為受到溫特勳爵的威脅而顯得心神不寧,於是就坐到桌前,吃了起來。
接著她跪在地上,高聲地祈禱。像第一天一樣,士兵坐下來,停下來聽她祈禱。
很快地她就聽見了腳步聲,比哨兵的腳步聲還要小,從走廊深處傳過來,停在她的門前。
“這是他。”她說。
接著她又唱起來了,唱的是第一天曾經使費爾頓亢奮不已的同一首宗教歌曲。
但是,雖然她的溫柔、飽滿、響亮的嗓音是那麼令人動聽,那麼令人陶醉,門卻一直關著。米萊狄偷偷朝門上的小窗洞看了幾眼,隔著緊密的鐵柵欄她好像看到了年輕人的一雙熱烈的眼睛;但是不論她是否看到了他的眼睛,還是一個幻覺,這一次他有足夠的力量控製住自己沒有進去。
但是米萊狄在她唱完了她的宗教歌曲以後,不久,聽見了一聲長長的歎息;緊接著是腳步聲,慢慢地而且好像很不樂意的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