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嫁娶不啼(1 / 1)

八月十八,良辰吉日。

聖京秋高氣爽,喜氣洋溢滿城。

晉王府上下張燈結彩,布置一新。梁路一大早將新製的衣裳分發下去,王府上下人人著新衣,迎新人,忙裏忙外,臉上不自覺地都掛了喜慶。

晉王開府五年,終於在今日迎娶王妃,一等多年,自然沒有不鋪張的道理。再加上迎娶的不是旁人,而是柔然的公主,宮中府中都格外看重,鹹和帝還特地吩咐了禮部一手操辦,因而規模更顯宏大,隆重華彩。

天尚蒙蒙亮,禮部執禮官便帶著一眾自宮中來的侍女到國賓驛館伺候窈淑梳妝打扮。

茜紅色廣袖蜀錦吉服用五彩絲線繡成孔雀翔飛紋樣鋪滿整個後擺,兩隻廣袖則是並蒂蓮花暗紋,再以極細的金線撚成流雲百蝠的滾邊,雲紋連綿不斷,蝙蝠栩栩如生,寓意如意長久、幸福綿長。

整件華衣耗時半月,經內務府造衣局五名織衣娘日夜趕工完成,選用上等蜀錦、絲線,精工細作,精美絕倫。

鮮衣似血,雪膚勝月。一雙星眸,顧盼生姿,燦若星辰。

子苓也已換上喜慶的玫瑰紅新衣,看一眼鏡中麵若桃花的新娘,不禁拊掌而笑:“與窈姐姐相識多年,當屬今日最美。”

成婚之日,喜慶之時,窈淑卻懷揣心事,此時聽得子苓這一句讚賞也無心理會,隻淡淡道:“就你慣會說嘴。”

一旁的執禮女官看一眼外麵日頭,道:“公主,吉時已到,請移玉步。”

執禮女官親自將錦繡鴛鴦的喜帕往窈淑頭上一蓋,朗聲唱道:“公主起駕——”

窈淑頭飾頗重,哪怕微微動頭都隻覺如千斤壓頂。這會兒由子苓攙著小心翼翼自鏡前起身,款步出門。

驛館門前空地上,迎親儀仗早已準備就緒,一頂大紅喜轎恭候多時,有侍女見窈淑出來,上前挑開“喜上梅梢”的轎幃,躬身扶住窈淑入轎。

喜樂起,鑼鼓鳴。人逢喜事精神爽,穆彥朱策馬在前,洋溢滿臉的喜慶笑意竟顯得一身大紅喜袍也黯然失色。

赤衣紅馬,氣宇軒昂。

與自柔然來聖京一樣,隊伍前頭的還是那個人。來聖京和親的靜瑜公主,嫁入晉王府的王妃,每一次身份的更迭都有這個人相伴,每一條改變命運的路途都是由這個人領路。不知不覺、不情不願中,窈淑已經和這個人有過兩次命途的重疊。莫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難道一切都是上天安排?

轎外歡天喜地的喜樂聲顯得那樣不真實,卻又真真切切地傳入耳中,每一次擊鼓,心裏便有一個鬼魅而又清晰的聲音提醒著她,她將要嫁作晉王妃,卻不是王妃魚氏,而是王妃靜瑜。

喜轎兩旁有侍女手執花籃,一路揚撒百合花瓣,窈淑便在這般花漾簇擁下到了晉王府門前。

轎外鑼鼓喧天,是舞獅迎門的喜慶熱鬧。終於將窈淑的思緒拉回現實。

喜轎過火盆,入門落停。

穆彥朱立於庭中,手挽金弓,“唰唰唰”,三支紅翎箭正中轎門,成排並立,乃驅邪破煞之寓意。

待穆彥朱踢過轎門,轎幃輕動,一隻修長的手便自轎外伸了進來,拇指上一枚青玉扳指襯得手指白皙。

窈淑心下微動,不禁遲疑。但聽得外頭歡聲雷動,熱鬧非凡,想起轎幃隔著的那個人該是滿心期待的神情吧。兀自歎息,終於還是將手覆了上去。修長的手指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握住了有些羞怯的玉手,稍一用力,便將窈淑帶下了轎,堅定而穩重。

雙腳落地的一瞬,窈淑幾乎要低呼一聲出口,讓她難以置信的是,地下竟鋪滿了層層疊疊的玉蓮花瓣,白的、粉的、紅的顏色各異。

蓮花步步生,如此的用心,窈淑難免為之感動。雖看不見,卻隱約能感覺到身旁之人側頭向她看來,眼神中是自信的驕傲和得意。

跨馬鞍,寓意烈女不侍二夫,好鞍不配雙馬的忠貞不渝。窈淑卻鼻尖微酸,終生不渝的諾言意味著與那個人從此劃清界限、再無交集了呢。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原本該是二人同懷一心的虔誠和堅定,窈淑卻怎麼也付不出真心。這一刻,她隻盼著他是懷有目的而娶她,這樣她心中的愧疚才能得以寬慰一二。她終究不願有負於他。

夫妻對拜,看著喜帕下麵那一躬到底的身影,窈淑忽然心尖一疼,像極了他啊!像極了的直挺脊梁,像極了的英俊輪廓,就連眉宇間的英氣都是像極了的,隻不過終究不是那個人,再溫潤的笑意都隻覺失了神采。

“禮成——”主婚禮官朗聲宣布。

掌聲雷動,歡聲四起。鑼鼓不停,喜樂不歇。

她已是他的妻。

“送入洞房!”

隨聲送至手中的是一條鮮豔紅綾,窈淑握在手中,正舉步隨身前之人往後殿走去,可忽然而至的一聲朗聲通傳卻在此時生生刺入耳中:“定王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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