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林徽因而來,卻沒來得及說聲再見,道聲珍重。
詩人殞命的這天晚上,林徽因在北平協和小禮堂為外國使節演講中國建築藝術,徐誌摩前來力挺,卻未能如願,這令林徽因心碎不已。
胡適為徐誌摩寫的祭文感天動地,叫人痛徹心扉:
死在天空之中,大雨淋著,大霧籠罩著,大火焚燒著,那撞不倒的山頭在旁邊冷眼瞧著,我們新時代的詩人,就是要自己挑一種死法,也挑不出更合適,更悲壯的了!
天妒英才,早早地將他召回。
1934年11月19日,3年前的這一天,是徐誌摩離開人世間的日子。不可預知的命運,隻有在經曆過之後才恍然覺悟,不知是注定,或是偶然。
林徽因、梁思成應浙江省建設廳的邀請,商議杭州六和塔的重修計劃,之後他們去了浙南武義宣平鎮,考察元代的延福寺,還在金華天寧寺發現一處元代的建築,在返回上海的途中,竟有硤石這一站--徐誌摩便長眠於此。
林徽因難以抑製胸中翻騰著的悲愴,望著遠處的青山翠柏,無語凝噎。心中的千言萬語、千頭萬緒,一股腦兒地堵在胸口,隻得傾瀉到紙上,借著文字一一訴說:
別丟掉這一把過往的熱情,現在流水似的,輕輕在幽冷的山泉底,在黑夜在鬆林,歎息似的渺茫,你仍要保存著那真!一樣是月明,一樣是隔山燈火,滿天的星,隻使人不見,夢似的掛起,你問黑夜要回,那一句話--你仍得相信,山穀中留著有那回音!
在徐誌摩逝世4周年的時候,林徽因寫下了《紀念徐誌摩去世四周年》的散文,發表在《大公報》上:
但是我卻要告訴你,雖然4年了你脫離去我們這共同活動的世界,本身停掉參加牽引事體變遷的主力,可是誰也不能否認,你仍立在我們煙濤渺茫的背景裏。間接的是一種力量,尤其是在文藝創造的努力和信仰方麵。間接地你任憑自然的音韻、顏色,不時的風輕月白,人的無定律的一切情感,悠斷悠續的仍然在我們中間繼續著生,仍然與我們共同交織著這生的糾紛,繼續著生的理想。
你並不離我們太遠,你的身影永遠掛在這裏那裏,同你生前一樣的飄忽,愛在人家不經意時蒞至,帶來勇氣的笑聲也總是那麼嘹亮,還有,經過你熱情或焦心苦吟的那些詩,一首一首仍串著許多人的心旋轉。
這不再是簡單的筆畫文字,它超越了其表麵的形式和內容,傳達出她隱於心中的哭聲。那曆曆在目的往昔,如同一把鋒利的鋸條,來回拉扯著人們的心髒。
悲痛並不是全部,她從這生與死的輪回中,看到的是對生的熱愛,對死的淡然。早逝的他,留下了難以平複的悲傷,以及對生命敬畏的態度。
1935年5月9日,林徽因還未痊愈的心又遭受了當頭一擊,新月派青年詩人方瑋德在北平醫院病逝。
她跟隨眾人送殯到法源寺,走了一路,眼淚流了一路。回憶在此時此刻,成了最惱人的東西,那些曾經真切感人的過往,如今再難重現,對比著冰冷的軀體,著實令人心痛。
她拿起筆來,寄托無盡的哀思:"瑋德,是不是那樣,你覺到乏了,有點兒不耐煩,並不為別的緣故你就走了,向著那一條路?瑋德,你真是聰明;早早的讓花開過了,那頂鮮妍的幾朵,就選個這樣春天的清晨,揮一揮袖對著曉天的煙霞走去,輕輕的,輕輕的,背向著我們。春風似的不再停住!"
林徽因眼前閃現出那張年輕的麵孔,他似乎還沒有完全脫掉孩子氣,見了生人還那樣羞澀,可是他又是那樣充滿活力,一副什麼也不在乎的樣子。
生命就這樣變得黯淡無光,還未開放的花朵,一時沒能抵抗命運的驅使,就這樣衰落了。他的突然離去,讓林徽因感到了生命的無助和脆弱。
麵對生老病死,即便是聰慧靈敏的林徽因,也是無可奈何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生命消逝,隻能流淚,流淚,再流淚。
生活給了她太多的思索,她參透了瞬間與永恒、生命與死亡、存在與不朽的禪意。那兩年,她的詩作還有《年關》《你是人間四月天》《靈感》《城樓上》等。她讓自己的藝術,越來越貼緊了命運。
命運就是這樣無情,它過早地把一個個殘酷的現實,拋給活著的人們。
離別在每一天裏,在不同的角落裏重複上演。逝去的人永眠地下,再也不能參與我們的生活,活著的人唯有重拾勇氣,帶著逝者的精神繼續生活。
悲傷也許會永存,卻不能成為生活的主旋律。他日黃泉相逢,再將來不及訴說的心事,一吐為快。
用無畏禮讚生命
生命是永不止息的焰火,是天賜的寶物,隻有對生命心懷敬畏,才會由衷地感恩生命,熱愛生活。
即使處在絕望的低穀,也要昂起頭,挺起胸,用盡力氣將低穀踏平,向生命吹響不屈服的號角。
是人類的意誌力,讓原本脆弱的血肉之軀擁有掌控命運的力量;是我們對未來無限的憧憬,帶領我們突破人類的極限。
作為女人,對生命有著更加深刻的理解與體會,孕育生命,傳承生命。每一次裂骨的痛,都帶著對新生的企盼。隻要還存活一天,生的希望就不允許我們自怨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