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日本侵略者宣布無條件投降,結束了中國人民長達8年的抗日戰爭。祖國的大好山河雖然遭受炮火的摧殘,卻依舊堅強地屹立於世界的東方。
貧病交加的林徽因、梁思成,聽到戰爭勝利的消息,抑製不住內心的狂喜。一切擔驚受怕終於可以告一段落,終於可以迎來平靜的生活,如同沙漠的行者在忍受了長久的幹渴之後,偶遇甘泉。
可惜梁思成此時並不在李莊,否則一定要給妻子一個大大的擁抱,林徽因獨自慶祝重生,她坐上轎子來到一家茶館,以茶代酒以示慶祝。
隨後,梁思成匆匆趕回李莊,將家裏僅有的一點錢買了肉和酒,請來莫宗江,幾個人一起痛飲。林徽因甚至開了不喝酒的戒,也痛快地飲了幾杯。
酒酣正濃,梁思成開始教寶寶和小弟朗誦詩歌,是一首杜甫的詩: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不論古今,這種情緒是相通的。
年幼的寶寶和小弟像模像樣地背誦起來,知道馬上就可以隨父母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稚嫩的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圍著林徽因和梁思成手舞足蹈地雀躍起來。
1946年1月,她從重慶寫給費慰梅的信中說:
正因為中國是我的祖國,長期以來我看到它遭受這樣那樣的罹難,心如刀割。我也在同它一道受難。這些年來,我忍受了深重苦難。一個人畢生經曆了一場接一場的革命,一點也不輕鬆。
正因為如此,每當我察覺有人把涉及千百萬人生死存亡的事等閑視之時,就無論如何也不能饒恕他……
我作為一個"戰爭中受傷的人",行動不能自如,心情有時很躁。我臥床等了四年,一心盼著這個"勝利日"。
畢竟是肉體凡胎,吃不飽會餓,病了會痛,可這些都抵不過留在祖國懷抱的踏實。這是她的根,是她的念想。
心中有根的人才不會畏懼,蹚過河流,翻過高山,心中所念的是前方的風景,而不是腳下的泥濘。
沒有根基的人,不會有堅定的信念,而信念不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它根植於靈魂。不屈的靈魂隻屬於心中有根的人,步伐走得鏗鏘有力,穩穩地向前,直至看到勝利的曙光,然後為下一次遠行做好準備,為登更高的山頂積蓄能量。
人生多少次奔赴離別
"人生"這趟列車,以時間為速,駛向"死亡"的終點。
身邊的親友,總會有人先到達目的地。作為旁觀者的我們,明知生離死別是逃不開的宿命,終究也難以用平靜的心情去麵對。
也許最大的悲痛在於那些鮮活如昨天的一言一行,在一個不可改變的時間點上,戛然而止;太多生前未能完成的心願,今後卻再也沒有機會可以實現,留下了永遠無法修複的遺憾。
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存在,他有著厚實的臂膀,寬闊的胸懷以及默默無言卻深沉的愛。他對子女的影響是潛移默化而深遠悠長的,簡單到站立行走,複雜到如何為人處世,那寬厚的大手扶著我們,每時每刻都在保護我們。
父親,是我們的大英雄,是我們甘願以自己的青春換他不老的人。
在林徽因看來,父親林長民是她"唯一的知己",是引領她走出狹隘,突破自我的人。
1925年張作霖依靠日本政府的支援,兵分四路進攻北京,意欲自任總統。11月,奉軍將領郭鬆齡向全國發表《反奉通電》,並將原奉軍第三方麵軍改稱為東北國民軍。郭鬆齡起兵後,托人遊說林長民出關。
林長民感念郭鬆齡知遇之恩,於11月30日晚乘郭鬆齡專車秘密離京,途中受到奉軍王永清部的襲擊,與郭鬆齡同行的林長民下車躲避時被流彈擊中身亡。
噩耗傳來時,林徽因遠在他鄉求學。這消息撞擊著她心髒,仔細聽,這是世界坍塌毀滅的聲音。
在父親的同學、同事的眼中,他"一有才,不僅學識淵博,且"善治事";二有口才,善於辭令,滔滔雄辯;三有家財,常為朋友慷慨解囊;四有膽識,遇事肯擔當,決無畏葸之態"。
他為人正直,有理想、有抱負,出淤泥而不染,被人稱為當時政界"少有的好人"。在林徽因的眼中,父親如山般磅礴,如海般廣闊。
喪父之痛,如站在曠野之上,電閃雷鳴,經受這一道道雷劈,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逝去的人如果泉下有知,看著最疼愛的女兒失魂落魄,卻沒辦法撫平她的愁眉,心中的痛也該是深刻的吧。
活著的人,承受著失去親人的痛,強忍的淚水,早已經失去了控製,如決堤的洪水,一遍又一遍淹沒了心田。某人的不複存在,擊潰了人們的淚腺,失聲痛哭。
別離,是不願去麵對,卻又不得不去麵對的事實。回憶,成了全部的念想,帶著溫熱的餘溫,令人在某個時刻,或哭或笑,不能自已。
時隔6年,由南京飛往北平的中國航空公司郵政班機濟南號,在平靜的午後,由於大霧彌漫而失去方向,一頭撞上山東黨家山峰巔。林徽因的摯友、現代詩壇第一才子--徐誌摩,35歲的生命,就此雲遊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