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可以保護它們周全,不想在1939年夏季,天津遇上罕見的暴雨,整個市區成了蓄水池,保存資料的銀行地庫,不久變成了水庫,營造學社的所有資料無一幸免。兩年後,林徽因才得知這個消息,頓時悲痛欲絕,梁思成流下了不輕彈的男兒淚。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值得慶幸的是還有一部分資料完好無損。梁思成決定開始撰寫《中國建築史》,他與劉敦楨、莫宗江、劉致平、陳明達等幾位同事一起,請來當地的木匠,做了幾張粗糙的繪畫桌,攤開他們隨身攜帶的資料,著手全麵係統地總結整理營造學社在戰前所收獲的調查成果,為新書做準備。
與此同時,林徽因與梁思成決定用英文撰寫並繪製一部《圖像中國建築史》,以此將中國古代建築的成就和精髓科學係統地介紹給西方世界。
殘牆破壁,寒風蕭瑟,隻有一台古老的打字機,他們二人就這樣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出草稿,再同助手莫宗江一起,繪製出大量英漢對照注釋的精美插圖。
休息的間隙,林徽因閱讀了《二十四史》和各種資料典籍,搜集各種信息,對書稿不斷進行著補充和修改工作,竭盡全力做到完美。
每一張書頁上,都噙著她的淚水,也浸著她的心血,可她無怨無悔,始終笑著麵對。
她對建築研究的熱忱,使她十幾年如一日地奮鬥,最終令她收獲了豐碩的果實。她是中國第一位建築學女教授、第一位女建築師,是唯一登上天壇祈年殿寶頂的女建築師。
那些年少時的夢,在漫長的光陰過後,是否成真了呢?
當歲月將靈活矯健的身體、活躍敏捷的頭腦一並收回時,不要因為一輩子庸庸碌碌、一事無成而懊悔,感歎時光的蹉跎,埋怨當初的懈怠與懶惰。
當膝下子孫環繞的時候,可以自豪地給晚輩們講一講曾經的那些蕩氣回腸,那些揮灑汗水、毅然奮進的日子,足以溫暖不再強健的心髒,慰勞臉上的皺紋,以及滿頭的銀發。
理性不刻板,感性不矯情
世上沒有單一性格的人,僅用爽朗或是孤僻並不能完全描繪出一個人的全部性情。每個人都有著多麵的性格,有著人前人後截然不同的情緒。
女人是感性的,她們多愁善感,有時一丁點小事就會惹得她們大發感慨,甚至哭泣不止。其實,感性不是矯情,它是女人不可或缺的一種浪漫情懷,是柔風細雨般的灑脫。
中國著名建築師、詩人和作家,這些籠罩在林徽因身上的光環,簡直來自兩個極端。一方麵,建築所需的不隻是奔放的創造力,更需要嚴謹的測量、嫻熟的技術;另一方麵,她又兼具詩人與藝術家的才情,能駕馭詩情畫意,可以言之有物,發人深省。
在她不到20歲的年紀,覺得建築是一個"把藝術創造與人的日常需要結合在一起的工作",從此建築事業便成了她畢生的誌願與追求。
她的聰慧、才幹和天分,在與建築朝夕相處的每一天,得到了充分的施展。換上建築師的身份,她便是嚴謹求實的科學工作者。
30年代初,林徽因同梁思成一起用現代科學方法研究中國古代建築,成為這個學術領域的開拓者,後來在這方麵獲得了巨大的學術成就,為中國古代建築研究奠定了堅實的科學基礎。
從1930年到1945年間,她與丈夫攜手走過15個省,200多個縣,考察測繪了200多處古建築物,獲得了許多遠溯唐宋的發現。
正是通過他們的考察,許多沒有被世人所熟知的古建築,漸漸進入人們的視線,得到了及時的保護,比如,河北趙州的石橋、山西的應縣木塔、五台山的佛光寺,它們有幸從曆史的小角落裏站出來,重新講述那段被遺忘的時光,煥發出本來的光彩。
長年累月的艱苦考察,侵蝕了林徽因的健康。早年就患有肺疾的她,在抗戰期間受盡顛沛流離之苦,病情不斷地加劇,最終惡化為肺結核。
為了繼續自己的事業,她拖著瘦弱的身體,陪著梁思成翻山越嶺到處尋訪古建築。兩個人不辭辛勞地到處尋訪那些古橋、古堡、古寺、古樓、古塔,將歲月的積塵拂去,勘定其年月,揣摩其結構,計算其尺寸,然後繪圖、照相、歸檔。
她的文學才華,使枯燥乏味的學術研究不再是刻板的論文,在她的筆下變得充滿了靈性,竟也有了散文的味道,比如《晉汾古建築預查紀略》的開頭:"去夏乘暑假之便,作晉汾之遊。汾陽城外峪道河,為山右絕好消夏的去處;地據北彪山麓,因神頭有"馬跑神泉",自從宋太宗的駿騎蹄下踢出甘泉,救了幹渴的三軍,這泉水便沒有停流過。千年來為沿溪數十家磨坊供給原動力,直至電氣磨機在平遙創立了山西麵粉業的中心,這源源清流始閑散的單剩曲折的畫意,轆轆輪聲既然消寂下來,而空靜的磨坊,便也成了許多洋人避暑的別墅。"
行雲流水般的文字,實質是一篇學術報告,事實上卻更像是一篇外出遊玩後的感悟。
他們的足跡深深淺淺地刻印在了九州大地之上,經久的風沙也許會將他們的足跡掩埋,但歲月卻為他們的貢獻留下了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