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回憶說:"她話講得又多又快又興奮。徽因總是滔滔不絕地講著,總是她一個人在說,她不是在應酬客人,而是在宣講,宣講自己的思想和獨特見解,那個女人敢於設堂開講,這在中國還是頭一遭,因此許多人或羨慕,或嫉妒,或看不慣,或竊竊私語。"
身在其中的費慰梅回憶說:
除了其他人以外,其中包括兩位政治學家。張奚若是一個講原則的人,直率而感人。錢端升是尖銳的中國政府分析家,對國際問題具有濃厚的興趣。陳岱孫是一個高個子的、自尊而不苟言笑的經濟學家。還有兩位年長的教授,都在其各自的領域中取得了突破。在哈佛攻讀人類學和考古學的李濟,領導著中央研究院的殷墟發掘。社會學家陶孟和曾在倫敦留學,領導著影響很大的社會研究所。這些人都和建築學家梁思成和老金自己一樣,是一些立誌要用科學的方法研究中國的過去和現在的現代化主義者。到了星期六,一些妻子們也會出席並參加到熱烈的談話中去。
…………
徽因的朝南的充滿陽光的起居室常常也像老金的星期六"家常聚會"那樣擠滿了人,而來的人們又是各式各樣的。除了跑來跑去的孩子和仆人們外,還有各個不同年齡的親戚。有幾個當時在上大學的梁家侄女,愛把她們的同學們帶到這個充滿生氣的家裏來。她們在這裏常常會遇見一些詩人和作家,他們是作為徽因已出版的作品的崇拜者而來的,常常由於有她在場的魅力而再來。這其中就有沈從文,還有後來的蕭乾,等等。徐誌摩的朋友、大家都叫他"老金"的哲學家金嶽霖,實際上是梁家一個後加入的成員,就住在隔壁一座小房子裏。
梁氏夫婦的起居室有一扇小門,經由"老金"的小院子通向他的房子。通過這扇門,他常常被找來參加梁氏夫婦的聚會。到星期六的下午老金在家裏和老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流向就倒過來了。在這種時候,梁氏夫婦就穿過他的小院子,進入他的內室,和客人混在一起,這些人也都是他們的密友。
費正清回憶說:"她是有創造才華的作家、詩人。是一個具有豐富的審美能力和廣博的智力活動興趣的婦女,而且她交際起來又洋溢著迷人的魅力。"
當一群人悉數散去,熱鬧消退在落幕的黃昏時,她的音容笑貌,觀點見解,都在來客心中留下了生動的印象,讓他們感慨不已,她的客廳叫人流連忘返,一有機會,就會繼續欣然前往。
沒有賓客往來的日子裏,她的生活也依舊充實自在:
與丈夫一道翻山越嶺,去外地考察,尋訪古建築的遺跡,整理草圖,收集珍貴的第一手資料;或者詩興大發,便鋪一張稿紙,將零零碎碎的靈感,在紙上拚湊成精致的小詩;再或者,取一本陳舊的書籍,翻開泛黃的紙張,閱讀一段書中的風景。
她積極支持丈夫的事業,專心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還有年老的母親需要她的關心,然而,她並沒有因為這些而放棄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沒有因為社會的輿論而放棄自己的生活方式。
林徽因是屬於她自己的,從心靈到身體完全自由的女人,也是勇於追求平等獨立的女人。
當別的女人還沒意識到自己正被傳統思想所束縛時,林徽因已然跳脫出重重包圍,掙脫了女人千百年來不變的命運,與頂尖的男人們談時事,論時政,慷慨陳詞,與男人們一起踏遍祖國的山山水水,爬上房梁認真鑽研,筆耕不輟。
林徽因,是灑脫不羈的一陣風,理想是她的方向,自由是她的主張。她不相信命運,隻相信自己。
女人,可以如林徽因一樣,享有自由平等的生活,不為他人而生,隻為自己而活。
坦誠打破心牆
物欲橫流的時代,人們受錢財名利的驅使,在爾虞我詐中學會了勾心鬥角,將真心藏著掖著,唯恐旁人知曉。於是,漸漸地、默默地喪失了直言不諱的能力。
為了圓滿地隱瞞些什麼,人們擺出虛假的表情和漫不經心的態度,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甚至將謊言順理成章地掛在嘴邊,忘記了人與人之間,還需要坦誠。
女人的一生,可以平凡無奇,可以碌碌無為,卻唯獨不可以虛偽、狡詐。做不到完美無瑕,至少不偽裝,不欺騙,至少堅強、坦蕩。
夫妻之間,朋友之間,如果連真心話都沒辦法保證,又何談親密無間。內心沒有陰影,一片亮堂的女人,才會將人生路越走越寬。
林徽因、梁思成、金嶽霖,由一個"情"字牽引著,似乎是無法分割的一個整體。他們三人之間,有著超越愛情的感情,能夠做到這一點,除了真摯的愛與友情,還有三人之間的毫無保留,絕對坦誠。
人高馬大又十分瀟灑的金嶽霖,與林徽因、梁思成的相識,是由他們共同的好友徐誌摩引見的。
林徽因的美國摯友費慰梅說:"徽因和思成待他如上賓,一見了他們,誌摩就迸發出機智和熱情。他樂意把那些氣味相投的朋友介紹給他們……無疑地,徐誌摩此時對梁家最大和持久的貢獻是引見了金嶽霖--他最摯愛的友人之一,清華大學哲學係教授"老金"。"
身為湖南人的老金,比梁思成大6歲,比林徽因大9歲,在梁、林麵前是名副其實的老大哥。金嶽霖1914年畢業於清華學校,後留學美國、英國,又遊學歐洲諸國近10年,學的專業由經濟轉入哲學,回國後主要執教於清華和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