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傲的,她奉著那荒唐的使命:
看花放蕊樹凋零,嬌娃做了娘;
叫河流凝成冰雪,天地變了相;
都市喧嘩,再寂成廣漠的夜靜!
雖說千萬年在她掌握中操縱,
她不曾遺忘一絲毫發的卑微。
難怪她笑永恒是人們造的謊,
來撫慰戀愛的消失,死亡的痛。
但誰又能參透這幻化的輪回,
誰又大膽地愛過這偉大的變換?
香山,四月十二日
(原載1931年4月《詩刊》第2期"
讀罷全詩不難發現,她並沒有直抒胸臆,而是以日月星辰、山巒江海為意象,勾勒出一幅浩渺的圖畫,顯示出她博大的胸襟和雄渾的氣魄。
而一首《蓮燈》則將她對於人生的認識升華,承認生命個體的渺小,卻不放棄活出價值和精彩,這樣的人生觀折射出她的昂揚,與安於相夫教子,做家庭主婦的女人不同,她渴望在生的歲月裏,留下自己的輝煌。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蓮花
正中擎出一支點亮的蠟
熒熒雖則單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驕傲的捧出輝煌
不怕它隻是我個人的蓮燈
照不見前後崎嶇的人生--
浮沉它依附著人海的浪濤
明暗自成了它內心的秘奧
單是那光一閃花一朵--
像一葉輕舸駛出了江河--
宛轉它漂隨命運的波湧
等候那陣陣風向遠處推送
算做一次過客在宇宙裏
認識這玲瓏的生從容的死
這飄忽的途程也就是個--
也就是個美麗美麗的夢
(原載1933年3月《新月》"
每首小詩字字斟酌,玲瓏精致又別有一番意味,如一杯清茶,心中縈繞著那股悠然的香氣,久久揮散不去。
《靜坐》中短短幾句,"冬有冬的來意/寒冷像花/花有花香/冬有回憶一把/一條枯枝影/青煙色的瘦細/在午後的窗前拖過一筆畫",著實耐人尋味,令人向往與作者共處一室,一道擁著冬天的"回憶一把",感受寒冬。
《時間》中,寥寥數語,"人間的季候永遠不斷在轉變/春時你留下多處殘紅/翩然辭別/本不想回來時同誰歎息秋天/現在連秋雲黃葉又已失落去/遼遠裏/剩下灰色的長空一片/徹的寂寞/你忍聽冷風獨語",略有感傷的基調,不知是冷風在獨語,抑或是作者自己,細數著內心旁白,將自己看得透徹。
還有許多清新的短詩,教人讀後印象深刻,在第一時間與作者產生心靈的共鳴,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作者談一談,似乎有一肚子的貼心話要與她交談,似乎覺得隻有她能夠懂這些莫名其妙的思緒。
這些詩分別刊登在不同的報紙雜誌上,1937年春天的《新詩》雜誌刊登了林徽因準備出版一本自己詩集的消息,卻因為她要趕赴野外考察,耽誤了編輯的進程,等她考察歸來時,抗戰爆發,出版詩集的計劃也就不了了之。
這是她生前唯一一次有出版詩集的機會,就這樣生生錯過了。在她去世30年後,《林徽因詩集》才出現在眾人的眼前,算是了卻了她的一個心願,希望她在天有靈,能夠感到欣慰。
文字是她抒發內心世界的工具,一字一句都帶著她的靈氣,有她鮮明的特色。以詩人身份示人的林徽因,是安靜而樸實的,唯有靜靜地朗誦她的詩篇,才能聆聽她的悠揚婉轉。她的心靈花園,是那樣五彩繽紛,有浪漫花開,也有綿綿細雨,不管選取哪個鏡頭,皆是風景。
除了小詩,林徽因也有小說的創作,1931年初夏,處女作《窘》發表在《新月》雜誌上,用簡潔流暢又生動細致的文筆,描寫了一個知識分子的人生尷尬和無奈窘態。這雖是她的第一篇小說,卻以極高的藝術成就證明了她的文學素養及才華。
隨後,1933年,她又創作了小說《九十九度中》,朱自清評價其"確係佳作,其法新也",起初林徽因還不肯立即發表,一年後才發表於《學文》雜誌,這也是她一生之中最享譽盛名的作品。
隨後創作的《鍾綠》《吉公》《文珍》《繡繡》,都顯示出京派小說的特色,以真實感人的現實人物為原型進行創作,大大增強了文章的感染力,蘊含著作者的理智。
林徽因是如此與眾不同,純正雅致的文字,輕快簡潔的行文,帶著林徽因式的雋永味道。
她以自己的筆描繪著她的心,她將鮮與外界吐露的憂愁和寂寞,悄無聲息地落在紙上,寫給自己看,與自己解悶兒、交流。
文字,是最能理解她的朋友,也是她最好的表達。
現代人除了應付學業或工作,幾乎鮮有動筆的機會,也逐漸忘記了書寫的快樂,寧願呆坐著發愣無聊,也不願意動手寫點什麼。
至於將文字拚湊成一幅風景畫,簡直是遙不可及的幻想。
試著在生活中添加一些詩情畫意吧,不要總是幹巴巴地過日子。內心是否豐沛,直接決定著一個人一生的走勢,決定著能否為日複一日的生活帶來一些新意。
不一定每個女人都要成為詩人,也不需要出口成章,隻不過些許的靈動就可以讓一成不變的生活出現亮點。
自由是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