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談朗誦詩--一點曆史的回溯》說:(讀詩會上""長於填詞唱典的俞平伯先生,最明中國語體文字性能的朱自清先生,善法文詩的梁宗岱、李健吾先生,習德文詩的馮至先生,對英文詩富有研究的葉公超、孫大雨、羅念生、周煦良、朱光潛、林徽因諸先生,都輪流讀過些詩。朱周二先生且用安徽腔吟誦過幾回新詩舊詩,俞先生還用浙江土腔,林徽因女士還用福建土腔同樣讀過一些詩……"
讀詩會借用集體討論的方式,針對某一個觀點展開熱烈的辯論,常常語不驚人死不休,甚至爭個麵紅耳赤。
有些自傲又有著獨特見解的林徽因,顯然將這裏當作了戰場,衝鋒陷陣,搖旗呐喊。恰好,與梁宗岱棋逢對手,成為讀詩會上最愛爭論的兩個人,說到興致高昂時,更是忘乎所以。
林徽因果敢堅決,據理力爭,不將對方說個心服口服決不收手;梁宗岱是大嗓門,"揎拳捋袖,大吼大叫,震得人兩耳轟鳴,像與人吵架一般"。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看樣子是不將敵方殺個片甲不留,誓不罷休。
言辭一向犀利的林徽因,與人爭論起來也是毫不含糊,相當霸氣,句句精準,好幾次讓梁宗岱措手不及,越爭論就越是興奮,兩個人似乎都忘記在座還有其他人了。
熟悉林徽因的友人,將她的爭強好勝看作是率性而為,是這樣的真實生動,將心中所想自然流露,不虛偽做作,這樣想的多是男人。不熟悉她的人,則多會認為這是一種刻薄表現,這樣想的多半是女人。
淩叔華曾略帶偏見地說:"林徽因被周圍的男人寵壞了。"的確,林徽因是真正"受寵"的人,她周圍的朋友多為男士,在他們眼裏,她的自傲和直率絕非是什麼不能容忍的缺點。比她稍微年長的人,甘願遷就、放任她,陪她一起海闊天空,與她歲數相仿的平輩,則順從、佩服她。
至於"刻薄與否"的問題,分歧在於她的女性朋友。實際上,林徽因並沒有多少深交的女性朋友,甚至連泛泛之交也屬少數,費慰梅是她最貼心的女性朋友,算得上知己閨密。
不受女性朋友的歡迎,也許多多少少會有嫉妒的因素在裏麵,如果深究起來,則可能是由於林徽因的太過直白和苛刻。
她嚴於律己,也嚴於待人,別人的短處,在她眼裏是不能容忍的,不論對方是誰,常常出語尖銳,男人會容忍她,甚至因此而欣賞她,但女人絕對不會。
誰都有過被他人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的經曆,也許是長輩、上司,或是同事、朋友,被數落的人心裏總是不好受的,尤其是對方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對被批評的人而言,簡直是可怕的心理傷害。
的確,大多數女人沒能如林徽因這般出類拔萃,她們或許也有滿腹才華,也許隻是平凡甚至平庸的人,當她們遇到林徽因,心理上的自卑是不會自行消退的,而使矛盾進一步激化的是,林徽因沒能做出謙卑的姿態去迎合她們,久而久之,受到冷遇、漠視的女同胞們,自然很難再與她有進一步的交流,就更不要說推心置腹的交流了。
陳鍾英的《人們記憶中的林徽因--采訪劄記》中,林徽因的親戚陳公蕙說過:"林徽因性格極為好強,什麼都要爭第一。她用煤油箱做成書架,用廢物製成窗簾,破屋也要擺設得比別人好。其實我早就佩服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