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濃時,她選擇正視,而非躲閃或隱藏,她率真、直白的性格,不允許她這麼做。
大度寬厚的梁思成,甘願獨自忍受著被拋棄的痛苦,也要成全她的幸福。
真心實意的金嶽霖,為了更好地愛她而選擇退出,從此絕口不提半個愛字。
她懂梁思成的深情厚愛,也懂金嶽霖的成人之美,所以兩個人她都不能傷害。她用更牢固的婚姻回報梁思成,用更真摯的友誼回饋金嶽霖,她說到做到,絕對不會拖泥帶水,辜負他們的一腔熱愛。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其實也未必如此。不明前因後果的人們,開始了自認為有道理的議論,即使是再隱秘的悄悄話,也會一傳十,十傳百地形成爭議,旁觀者湊熱鬧,當局者卻被擾得心煩意亂。
有人可憐梁思成差點成了孤家寡人,有人可惜金嶽霖的癡心換來一場空,茶餘飯後,大街小巷,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鬧,自認為公正客觀,殊不知,隻是臆斷而已。
林徽因與梁思成由雙方父輩牽線搭橋,從而相識;到彼此交心、磨合直至情定終身,則是兩個人完全自願的選擇。這段婚姻寬鬆卻也牢固,是兩顆真心緊緊相依,享過福,吃過苦,滄海桑田之後,真愛依舊。
愛而不得的金嶽霖,以高水準的自持,自始至終守護著他的"女神",他愛她,心甘情願做個配角,也許這也是得不到卻難得的幸福,是舍不得卻值得的選擇。
她前半生的韶光,他未曾參與,後半生的點滴,他都會銘記於心,無關風花雪月,無關恩怨情仇,這是獨屬於他的記憶,每一道深深淺淺的印記,都足以在沒有她的日子裏供他溫存、取暖。
兩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卻不存在一絲芥蒂,甚至引為至交,這是怎樣的人格境界,才可以握手言和。
林徽因、梁思成與金嶽霖,始終保持著高品質的感情,不摻任何雜質,多少有些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卻又令人心馳神往,牢不可破的愛情和友情,林徽因都擁有了。
可以說,他們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一起,是朋友更勝似家人。那無微不至的照顧,發自肺腑的熱誠,隻有他們三個人最能體會。
金嶽霖受過西方教育,對於生活很是講究。他雇用了一位廚師,麵包做得美味可口,於是每天早上準時給林徽因送過去,他閑來無事則穿過小院到她家喝茶聊天,一起消磨時光。
梁思成學術上遇到問題,也常常去請教金嶽霖;夫妻二人吵架鬥嘴,就某件事爭執不下,也會請金嶽霖來調停。
若不是因為林徽因的率真,梁思成的信任,金嶽霖的克製,怕是不會有這樣相敬互信的畫麵出現。
甚至,在林徽因和梁思成雙雙去世後,金嶽霖依舊與梁思成的兒子相守在一起,梁從誡將這位終身未娶的大哲學家當父親一樣敬重,可見林、梁、金之間的感情是何等的厚。
抗戰最艱苦的時期,林徽因和梁思成避難於李莊,貧病交加,金嶽霖一有假期就來李莊看望他們,同他們一道過年。
林徽因寫給好友費慰梅的一封信裏,足以見證三人的親密與默契:
思成是個慢性子,願意一次隻做一件事,最不善處理雜七雜八的家務。但雜七雜八的事卻像紐約中央車站任何時候都會到達的各線火車一樣衝他駛來。我也許仍是站長,但他卻是車站!我也許會被碾死,他卻永遠不會。老金(正在這裏休假"是那樣一種過客,他或是來送客,或是來接人,對交通略有幹擾,卻總是使車站顯得更有趣,使站長更高興些。
林徽因寫完信,順手遞給丈夫和老金看,詢問是否有需要補充的地方,老金接過信紙,續寫了一段:
當著站長和正在打字的車站,旅客除了眼看一列列火車通過外,竟茫然不知所雲,也不知所措。我曾不知多少次經過紐約中央車站,卻從未見過那站長。而在這裏卻實實在在既見到了車站又見到了站長。要不然我很可能把他們兩個搞混。
金嶽霖寫完,梁思成又接過信來附言道:
現在輪到車站了:其主梁因構造不佳而嚴重傾斜,加以協和醫院設計和施工的醜陋的鋼板支架經過七年服務已經嚴重損耗(注:梁思成因車禍脊椎受損,一直穿著協和醫院為他特製的鋼馬甲",從我下方經過的繁忙的戰時交通看來已經動搖了我的基礎。
泛黃又輕薄的信紙上,密密麻麻堆滿了文字,沒有嚴格的段落劃分,沒有天頭地腳的格式,連多餘的半頁也被整齊地裁了下去,以備下次使用。
旁人對於這奇怪的三人組合多有微詞,他們搞不懂好端端的夫妻二人為什麼要容納一個外人,一個女人不安分地在家相夫教子,卻差點折騰出一段婚外戀來,實在有失身份。
林徽因不畏懼這些風言風語,甚至不屑於辯解,懂她的人自然會諒解,不懂她的人,她覺得也沒必要去費力解釋。
行得端、坐得正,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丈夫的包容,對得起老金的無私,就足夠了。她就是這樣的人,不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有所改變,她是什麼樣的想法,就直接表達什麼樣的意思,從不會拐彎抹角,歪曲或美化自己。
在這之前,林徽因與徐誌摩的感情糾葛,在詩人魂斷後,一時甚囂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