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嘶力竭並不比沉默無語來得更有力量。
隨著病情的加重,住院是避免不了的了。
一眼望去,到處是冰涼的白色,無形的壓迫感撲麵而來,還沒來得及緩過神,心就好像已經被揪住了。
林徽因沒有怕,她以林徽因式的微笑迎接病房和治療。
她寫信給遠在大洋彼岸的朋友費慰梅說:
我還是告訴你們我為什麼來住院吧。別緊張。我是來這裏做一次大修。隻是把各處零件補一補,用我們建築業的行話來說,就是堵住幾處屋漏或者安上幾扇紗窗。昨天傍晚,一大隊實習醫生、年輕的護士住在院裏,過來和我一起檢查了我的病曆,就像檢閱兩次大戰的曆史似的。
我們起草了各種計劃(就像費正清時常做的那樣",並就我的眼睛、牙齒、雙肺、雙腎、食譜、娛樂或哲學,建立了各種小組。事無巨細,包羅無遺,所以就得出了和所有關於當今世界形勢的重大會議一樣多的結論。同時,檢查哪些部位以及什麼部位有問題的大量工作已經開始,一切現代技術手段都要用上。
如果結核現在還不合作,它早晚是應該合作的。這就是事物的本來邏輯。
她不信命,她隻相信科學和人性。
為防萬一,林徽因給費慰梅寫了訣別信:
再見,我最親愛的慰梅。要是你忽然間降臨,送給我一束鮮花,還帶來一大套廢話和歡笑該有多好。
在推上手術台之前,她淡淡地投給梁思成一個無言的微笑。
在這場與死神的博弈中,她贏了一次,順利地完成了一次治療。家人朋友為她感到高興,她會心地笑著,感受著身體的溫度。
她在詩中寫道: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蓮花/正中擎出一支點亮的蠟/熒熒雖則單是那一剪光/我也要它驕傲的捧出輝煌。
算做一次過客在宇宙裏/認識這玲瓏的生從容的死/這飄忽的途程也就是個--/也就是個美麗的夢。
她生命的最後一程,是在北京同仁醫院度過的。
死亡在向她靠近,她卻沒有屈服。她認真對待每一次治療,積極配合每一位醫生和護士。縱然生命放棄了她,她卻不可以放棄自己。
她是拜倫的崇拜者,床頭那本《拜倫詩選》陪她熬過了一天又一天,意誌清醒時,她便自顧自地沉醉在文字裏:
世間哪有一種歡樂和它過去的相比,嗬,那冥想的晨光已隨著感情的枯凋萎靡;並不隻是少年麵頰的桃紅迅速地褪色,還未等青春流逝,那心的花朵便已凋落。
於是有如死亡降臨,靈魂罩上致命的陰冷,它無感於別人的悲哀,也不敢做自己的夢,一層厚冰凍結在我們淚之泉的泉口上,盡管眼睛還在閃耀,嗬,那已是冰霜的寒光。
哦,但願我所有從前的感覺,或者複歸往昔,但願我還能對許多一去不返的情景哭泣;沙漠中的泉水盡管苦澀,但仍極為甘美,嗬,在生命的荒原上,讓我流出那種眼淚。
字裏行間都是她力量的源泉,在她沒有力氣翻動書頁的時候,她也要將手放在書本上,默默汲取著繼續鬥爭的力量。
何謂淡定,冷靜鎮定,從容平和,樂觀豁達。
這是自古以來的人生真諦,隻是很多人忙著匆匆向前,慌忙間揮霍著時光,卻不曾停下腳步自省一番。
矜持,矜持,再矜持
快節奏生活的時代,一切恩怨情仇,都可以在瞬息之間歸於幻滅。芸芸眾生,習慣了將是非、好惡掛在嘴邊,唯恐旁人不得要領。
男人們一副俠肝義膽的樣子,吵嚷著要征服某位姑娘的芳心;女人們麵對突如其來的追捧,不知不覺間就亂了分寸,一股腦兒地入了戲,輕信了花言巧語,忘卻了矜持。
矜持,意為慎重、拘謹。
若是用來形容男人,大概多會讓人覺得缺少男子氣概,忸怩的樣子便浮現在眼前。所以,這兩個字算是女人的專屬。懷著矜持的態度,慎重地看待每一件事,做出令自己不後悔,令別人不輕視的抉擇。
矜持,謹慎、從容地去應對別人拋來的一團似火的熱情,不被短暫的熱鬧所蒙蔽,尤其是感情,怎能光憑文字來積累。
少女時代的林徽因,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
與浪漫才子徐誌摩的相遇,始於一個不是偶然的偶然。
徐誌摩為了請求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幫助拜會他十分景仰的狄更生,特意來到林長民的住處與之詳談,以方便他的引薦。
清脆的門鈴響過後,推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如花似玉的林徽因。頎長秀挺的身材、俊逸瀟灑的氣質,以及純真謙和的微笑,給客人一股如沐春風的感覺。
在愈發熟絡的交談中,林徽因不動聲色地俘獲了徐誌摩的心,使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想念她,為她作詩,為她傾訴,甚至願意獻上自己的靈魂。
16歲的林徽因,正是情竇初開的花樣年紀,憧憬著未來,播灑著現在。對文學有著濃厚興趣的她,拜讀過徐誌摩的詩作之後,不由得崇拜起眼前這位有著風雅談吐與外貌的大哥哥。聰穎的才氣、淵博的學識,相見恨晚的感覺,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