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
上大學的時候,一個陝北的同學自我介紹時說了這麼一段話:“我的父母結婚那天,父親借了一輛牛車,從村東頭出發到村西頭,半個多鍾頭後,我的母親就被牛車娶進了家門。”記得,當時同學們聽到這裏都哄堂大笑。這個事情就發生在20世紀70年代,那時候的中國商品匱乏,人民群眾物質生活水平較低,即使結婚這樣的大事也隻能將就著進行。
婚禮進行曲
我是上個世紀80年代出生的,對於父輩的時代沒有切身的體會,隻是在小時候聽母親說,他們那時候最流行的就是騎自行車結婚。新郎騎上一輛“二八”式大自行車,馱上新娘在村裏轉上一圈,就很神氣了。因為當時隻有城裏人才買得起自行車,農村人結婚大多數沒有,即便有也是借來的。
我的父母是1977年結婚的。當時,他們兩人都在城裏工作,父親還是一名司機,但爺爺還是很費了一番周折,才在單位借了一輛“解放”牌大卡車,讓父親開著車把新娘從娘家接過來,在村裏風光了一回。
結婚當然要準備新衣服。當時,母親將家裏攢了一年的布票拿出來剛夠做一身流行的藍色女式西服。剩下的布票,隻夠給父親做一件上衣。所以結婚那天,父親就穿著一條由爺爺的褲子改做的半新褲子舉行結婚儀式。
那個時候,沒有照片,沒有錄像,所以結婚的場景隻能靠他們的口述回憶。結婚的重要一環就是宴請親朋好友。聽母親說,當時條件不好,很少有人包席。他們就從爺爺單位請了一位廚師,又從村裏請了幾個能幹的婦女幫忙自己在家待客。席上,最好的一道菜就是用那頭過年豬做的紅燒肉,而且每桌隻有一小碟。就這還不夠吃呢。隻好加上父母單位發的肉票。所以,那年的春節父母就沒能在家裏吃上肉餃子。
30年後的2007年,我結婚了。婚禮是在陝北子洲縣城辦的。上個世紀80年代末,父親曾來過這個小縣城。對於那裏,父親沒有留下好印象——縣城沒有幾家商鋪,街道是土路,一眼望去都是土窯洞,破破爛爛的……可是20年後的子洲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結婚的前一天父母到了子洲縣城,父親就感慨萬千:“以前的子洲小得可憐,隻有一條主街道。現在也有縣城的模樣了,店麵挺多,樓房也不少,看來陝北真是大變樣啊!”婚禮當天,我準備了婚紗和禮服,新郎當天也是西裝革履。我們在一個酒店宴請賓客,菜單中的雞鴨魚肉一應俱全,再也沒有父母當年的窘迫之狀了。
回家的記憶
生活的艱辛對於上個世紀80年代出生的我沒有切身體會,伴著我成長的,更多的是改革開放年代的記憶。
那時候父親在西安上班,母親在鹹陽,長期兩地分居。兒時的印象中,父親每次回家都很匆忙。用父親的話說是“坐車太難”。的確,當時的社會條件,交通事業不發達,行路難是製約國民經濟、特別是農村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
後來,父母調動工作來到河南中原油田。1986年春節前夕,我們全家回老家探親。火車上人很多,車廂過道裏都站滿了人。為了安全,母親就讓我直接躺在三人座下麵鋪開的一塊小毯子上。這是我記憶中第一次坐火車的經曆。回來時因為兩天才有一趟火車,鐵道部又加開了臨時列車。誰知道,是用拉煤的車改裝的——沒有座位,沒有窗戶。爸爸對我說那是“悶罐車”。上車後,大家都席地而坐。過路停靠時上的人越來越多,車廂裏的空間也越來越小,到後來就人擠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父親隻好把我和姐姐放在一個角落裏,他和母親用手撐著牆,以免我們被擠傷。那一次的經曆母親到現在還時不時地提起。她說那次“坐”的二十多個小時火車是她最慘痛的坐車經曆,回來的一個多星期,她的胳膊都是腫的。從那以後,母親八年沒有帶我和姐姐回過老家。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就到了1994年。這一年,姐姐中考過後,母親帶我們回老家探親。那時的公路狀況已經有了很大改善。我們坐汽車早上6點從河南濮陽出發,中午12點左右就到了鄭州,夜裏12點左右到達西安。
雖然長時間坐車,但我們一點沒有感覺到累。沿途的風景倒是看到不少。八年的變化的確讓人耳目一新:一幢幢高樓鱗次櫛比,一條條街道繁華熱鬧。探親過後,我們又搭乘火車回到河南,痛苦的經曆一去不複返。一天有好幾趟火車可供選擇,而且車程也縮短到了12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