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老家住的是兩間十分窄小的廂房,房子裏有一個大炕、一個木板床,再就是一個可放一口大鐵鍋的泥灶,旁邊堆放著棉花稈、麥草之類用來做飯的柴火。也許是煙囪不合適,或者是柴火不幹,做飯時擁擠窄小的屋子裏總是黑煙升騰,嗆得人眼淚直流,三個孩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著。知道情況後,是慈祥的姑姑從幾裏外的村子裏請人盤了一個比較好用的爐子,讓兒子用架子車給姐姐哥哥送來,做飯時的濃煙這才少了許多。

同樣的情形延續到了80年代初期。那時母親早已從商縣回到關中的一所中學任教。學校一間土坯房門前的院子樹下放著一個小小的泥爐子,這個小泥爐子除用來做點簡單的飯食外,最主要的用途是熬中藥,因為母親身體不好,時常需要吃中藥調理。那時候我的身體也不好,便和母親在一塊生活,這個爐子也成了我煎藥必不可少的家什了。每天,母親做完飯後,就守在爐前耐心地用樹枝、木柴慢慢地熬藥,除了她的那一份外,還要為我煎藥,日複一日,持續了好長時間。到後來,母親實在撐不住了,就減少為她熬藥的次數而集中精力為我煎藥。我的眼前時常浮現出母親彎著腰,守在爐前為我煎藥時被煙熏火燎時的狼狽樣子。這份濃濃的親情讓我至今難忘。

在使用爐具方麵,我總是跟不上趟。我使用煤餅做飯的時候,人家用上了蜂窩煤,我好不容易用上了蜂窩煤,別人又用上了煤氣灶。記得我剛生下女兒的時候,鄰居就用上了煤氣灶,那時的煤氣灶是按級別身份分指標購買的,要不就得托關係。用煤氣灶做飯又幹淨又麻利,而我卻沒有能耐搞它一個。每次半夜起來給女兒熱牛奶都很受折磨。你打開了蜂窩煤爐,但需要等很長時間火才能著起來,而不懂事的嬰兒早就沒有耐心了,她餓得哇哇地直哭。好不容易爐膛裏的火上來了,你剛把牛奶熱好,孩子可能早就哭累了,呼呼大睡,讓你哭笑不得。姐姐知道後,就給我們送了一個可以托在手心的小酒精爐,半夜起來給酒精爐內倒一點酒精點燃,熱奶又快又方便,這才解決了晚上起來給女兒煮牛奶的難題。那時候,我不但羨慕鄰居家有方便的煤氣灶,也渴望哪一天自己也能有一個煤氣灶。

時代的變化常常超出人的思維想象。改革開放30年過去了,不但結束了引火做飯的曆史,也結束了使用蜂窩煤的曆史,同樣結束了扛著煤氣罐去換氣的曆史。現在,陝北的天然氣通過管道引進千家萬戶,這可是清潔能源啊。廚房幹淨,使用方便快捷,烹炒煎炸隨心所欲,色形味香任意調製,除了使用天然氣灶,你還可以使用微波爐、電磁爐、電飯煲、豆漿機等等現代化的爐具,各種炊事用具在超市裏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在家庭炊具發生革命性變革的同時,老百姓的生活質量也在不斷提高,家務勞動日益社會化,如果工作忙不想做飯,走進超市就可以采購到各種食物,品種齊全,應有盡有。那種煙熏火燎的爐灶和極簡陋的生活早已成為塵封的記憶。我不敢想,再過30年、40年,人們的生活方式、我們的社會還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關於爐灶的記憶既苦澀又讓人難忘。現在年輕的“80後”、“90後”恐怕聽也沒有聽說過。但我們這些生於20世紀五六十年代飽經磨難的一代卻清楚地記得這些往事。人常說苦盡甜來,那就讓我們也開開心心地享受改革開放帶來的好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