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振峰
我是黨史係統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從1986年至今一直從事著基層黨史資料的征編。從事黨史工作心態倒也充實平靜,可1992年的“創收”經曆卻非同尋常。
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中國,正處在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的大變革時代,從上到下都在強調要把黨政幹部“推向經濟建設的主戰場”,我所在的地區也不例外。地委領導大會講、小會講,把“創收”這把火燒得很旺,不僅有優惠政策,而且有落實的強硬措施。1992年,地委、行署要求黨政部門在不影響正常工作的情況下,要搞經濟實體、辦企業,黨政幹部也不例外,按時髦的說法是“下海”。於是,不少黨政幹部就在這股大潮中“下海”了。我記得很清,1992年6月24日地直部門召開“興辦經濟實體轉變職能經驗交流會”。會上,地區領導就這一舉措的重要性指出:黨政單位興辦經濟實體,一是貫徹落實中央二號文件精神,轉變職能,為改革打基礎;二是補財政之不足;三是控編消腫;四是為黨政事業單位在礦產、水電、生物三個資源開發中提供用武之地。
盡管上級部門把這把火燒得很旺,遺憾的是像我們這種性質的單位不但無人“下海”,單位辦的“企業”也一直在考察中,頗有點慎重決策、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味道。在我的記憶中先後考察過的項目不在少數:買車跑運輸,客車貨車都可以;開辦食堂、翻修汽車輪胎也行;要不然就辦醋廠?或者投資開礦、搞勞務輸出;再不然搞它個彩照擴印、與農民合養肉牛?點子五花八門……後來,這些項目有的因資金投資太大被否定,如買車跑運輸、彩照擴印、開礦就不現實;有的因缺乏技術人員也被否定,如:辦食堂、辦醋廠、翻修汽車輪胎等;還有的因周期長、風險大也被“槍斃了”——與農民合養肉牛就是一例。
這不行,那不行,又該怎麼辦呢?
後來了解的情況是像我們這種部門辦經濟實體停留在考察階段的單位還真不在少數!於是,地委幹脆下硬茬——凡是地直機關每一個單位按實有人數算,每人全年平均創收200元。年終檢查驗收,完不成任務的,年終領導要講原因。我所在的單位隻有九人,也就是說到了年底要完成創收1800元的任務,這是硬指標。軍令如山,於是,單位確定了一名室領導牽頭負責,帶著兩名幹事專事“創收”,我就是其中的一個。
任務是硬的。既然領導相中了,就證明你能把這塊硬骨頭啃下來!這樣一想,心態倒也平和了許多,而且徒然生出幾分英雄豪氣。我在心裏向世人宣布:1992年8月下旬,冀振峰“下海”了!
可是商海茫茫,又該遊向何方?
為遇事能有個人商量,我與地委機關同樣“下海”的小劉聯手,外出尋找商機。我們掐指算了一下,遠的不敢去,那就在一個月內先把所在地區的縣跑一遍吧。誰知這趟下來,商機沒有找到,吃住行倒是一筆不小的貼賠。
這以後,我覓得的第一次商機是來自於中學一位負責後勤的副校長。一次我和小劉到他那裏海闊天空神侃的時候,校長提出最近準備給教師辦福利,打算一人發100斤大米,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全校一百六十多名教職工就是16000斤!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呀。恰巧往年承辦此事之人,因為老家有事,一個月後才能返校。校長正為找不下得力的人手而發愁哩。一來二去,我和小劉就攬下了這筆生意。
真是老天有眼。一沒求人,二沒送禮,直到15年後的今天,我仍然很感激這位校長,是他給了我步入商海“練膽”的機會。為了把這第一筆生意做好,我和小劉一塊從西安胡家廟農貿市場看米、談價、找車,再運回商州。裝滿大米的拖掛車上秦嶺爬得很慢,走走停停,天色將黑時才趕到城裏。開車的是個老師傅,路上混熟了,他問我們:“生意場上你倆是新手吧。”礙於麵子,小劉搪塞道:“說新不新,說老不老。幹這一行也就是三四年的工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