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洞大學”的辦學條件是艱苦的。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記得:我們十幾個辦學的同誌和幫忙的大學生男女分住在延安大學招待所潮濕的兩個大房間裏。大家睡的是大通鋪,被褥潮得幾乎能擰出水。這種狀況,幾天後才有所改觀。學員們同樣艱苦。住宿緊張,八到十位學員住一間窯洞;吃飯沒有足夠的餐桌,學員們十人一組蹲在地上手端飯碗,圍著一大盆菜各取所需;課前,工作人員手捧一疊舊報紙,站在充當報告廳的學生食堂門前,向魚貫而入的學員發放,報紙當作凳子使用,食堂滿滿登登坐了一地人。課後,學員們以學校為單位,圍坐在操場上熱烈討論。教學經常因人員太多,講堂不得不移到操場上,上千名學員頂著烈日席地而坐聚精會神。聽講者中還有一批未能加入“窯洞大學”的一些院校的“旁聽”學員。同學們以膝蓋當課桌,認真地做課堂筆記,這種情形被同學們戲稱為“窯大定理”:廢報紙=凳子、膝蓋=課桌、大操場=小教室。盡管條件簡陋卻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窯洞大學”的出現成了延安街頭的一道壯觀的風景線。印有“窯洞大學”的T恤成了延安街道的流行服,不知實情的延安人還以為延安大學改名了呢!精明的商人們卻從中嗅到了商機,做起了“窯洞大學”T恤的生意,一時間,“延安,我回來了”、“延安,我愛你”、“學習工農、深入實踐”成了延安街頭出現頻率最高的字眼。那個時候,凡是到延安考察的各地大學生第一件事就是先做一件“窯洞大學”T恤穿上。就連延安的當地青年,也以穿一件窯洞大學的T恤為“時髦”。年過半百的著名作家、詩人曹穀溪先生正在延安大學創作,找到我,希望給他一件“窯洞大學”的“校服”。當即在他富態的身上套了一件“窯洞大學”的T恤,並自豪地說,我也是“窯洞大學”的榮譽校友。
思考在延安
7月25日,西北林學院的幾位同學徒步到棗園。途中,他們遇到了兩位農民打扮的老人,沒想到他們竟是1938年以前參加革命的老赤衛隊員。學生問:“國家現在給你們什麼照顧?”老人不解地答道:“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我們犧牲了那麼多人,他們有什麼照顧!可我們還活著,還有雙手,怎能向國家要什麼照顧?”話不多,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同學們說:“對我們的精神衝擊,確實是震撼性的。”
安徽師大等校的同學走訪一位老紅軍,當談及他的生死觀時,他激動地說:“生為人民生,死為人民死,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我死了,值得!”聽了這話,中南政法學院的於永波同學說,這不是出現在電影裏、故事裏,他就在我們身邊,聽了這話,我猶如經受了12級台風的衝擊,一位同學說“上大學時,當我接到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我哭了,我不願一生做人梯,不得已進了師大,看著延安的曆史,想起老人的言行,我無地自容,作為師範生,我一定從平凡做起,做一個普普通通而全心奉獻的人民教師,多年以後,讓我無愧地對祖國說,我是你禦寒棉衣上的一朵棉絮。”延安人就是以這樣質樸的語言和事例給這些來自四麵八方的大學生們以心靈的洗禮。
社會各界、中央和省級媒體對“窯洞大學”的開辦給予極大的關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全國各地的新聞媒體就先後刊發了40多篇介紹“窯洞大學”的文章,新華社、《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青年報》、《中國教育報》、《瞭望》周刊等中央新聞媒體分別對窯洞大學進行了跟蹤連續報道。媒體的宣傳使“窯洞大學”在全國的影響越來越大。《人民日報》在“革命聖地的呼喚”的評論中指出:“窯洞大學的創辦者,為國家、為人民、為青年做了一件大好事!”;《瞭望》周刊指出:窯洞大學是當今世界上學製最短、教學內容最獨特的一所大學。就連美國廣播公司北京辦事處的記者也對“窯洞大學”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他們多次從北京打電話到“窯洞大學”了解情況,要求采訪。後來,我們確定了“窯洞大學”不對外宣傳的原則,婉拒了美國記者的采訪請求。
“窯洞大學”的成功舉辦,受到中宣部、國家教委和團中央的高度評價,還獲得了1991年“全國大學生社會實踐先進活動”的榮譽稱號,我這裏所追憶的是1991年的“窯洞大學”,1992年暑期我們按照這種模式又辦了好幾期。記得那年的“生源”更好!清華、人大等參加了第一期學習的許多大學又派團隊來學習,全國的五所師範大學、五所政法學院,齊聚在“窯洞大學”。參加的高校超過了110所,學員達到了四千多人。媒體也進行了充分的宣傳。當時的“窯洞大學”,已有了點“品牌”的味道。1993年,我調離了團省委,“窯洞大學”後來的辦學事宜就交由其他同誌了。聽省教育工委的同誌講,1994年前後的暑期,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嵐清同誌,到陝西考察專門聽取了“窯洞大學”學員的學習彙報,說:送給同學們四個字:後生可喜!無疑,這是對辦學者的肯定與獎勵。
“窯洞大學”結束後,我們精編了學員們從全國各地寄來的學習心得,出版了《思考的軌跡》一書,5000冊書很快銷售一空。這本書收錄了參加“窯洞大學”的同學們的體會。書中還收了我在當時的《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頭版頭條)發表的消息;以及在《瞭望》周刊發表的《信念,從這裏升華》的長篇通訊和在《延河》上發表的報告文學《透視延安潮》。這些作品較為全麵地記述了窯洞大學學員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思、所悟所得。為了給中共陝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編的《回望30年》一書撰寫回憶創辦“窯洞大學”的文章,我又翻讀了這本書,仿佛回到了昨天。對於我來說,那是一段激情燃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