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宋初名將郭進事跡述評(3 / 3)

從有關經曆來看,田欽祚也是一名武將。他在後周時從軍,宋初為□門通事舍人,曾參加過滅蜀、滅南唐之役。太平興國初,又曾與北漢作過戰。然而,田氏的品行卻頗為低劣,所謂“欽祚性陰狡……好狎侮同列,人多惡之。”“性剛戾負氣,多所忤犯”。在滅蜀之役期間,他便逼死過將官王繼濤。史稱:彭州刺史王繼濤“素與通事舍人田欽祚有隙,會欽祚入朝,乃誣奏繼濤以他事。太祖驛召繼濤,將麵質之,道病卒”。田欽祚到石嶺關赴任後,又不顧緊張的軍情,竟利用職務之便從事販運牟利活動,從而引起了郭進及其他將校的不滿。史稱:“時田欽祚護石嶺軍,恣為奸利諸不法事,(郭)進雖力不能禁,亦屢形於言。”由此,田氏對郭進懷恨在心,“與都部署郭進不協。賊兵奄至,欽祚閉壁自守,既去,又不追”。以後,田欽祚因“為部下所訴”,被責授睦州團練使,但宋太宗卻令其“仍護軍”。《宋史?田欽祚傳》則稱:宋太宗北上時,用田欽祚為幽州西路行營壕砦都監。可見,在宋太宗眼中,田欽祚雖非良將,但卻具有牽製主帥的價值。

不久,契丹援軍果然前來進攻,“(郭)進大破之。又攻破西龍門砦,俘馘來獻,自是並人喪氣”。然而,就在此時,田欽祚對郭進進行了惡毒的報複,直至將對方逼死。有關當時發生的情形,據北宋人錢若水《太宗皇帝實錄》卷四一記載如下:

欽祚之典石嶺軍也,大將郭進屢有戰功,為欽祚所淩轢,進不能甘,遂自經死。事甚曖昧,時皆以為欽祚殺之。左右無敢言者。

以後宋人也稱:“既而為田欽祚所誣,進剛忿不能辯,乃自經而死。”“欽祚以他事侵之。(郭進)心不能甘,自經死”。由此可見,田欽祚的報複手段極其簡單,即以監軍身份一方麵淩辱郭進,另一方麵則向宋太宗誣告郭氏。值得注意的是,其一,郭進官職比田欽祚高,當時郭氏為觀察使,田氏原為防禦使,後降為團練使,郭氏又為主帥,但郭進不僅不能約束田氏,反而遭到對方的淩辱,最終還被逼自殺;其二,郭進的悲劇發生後,雖然原委一目了然,但“左右無敢言者”。這一切隻能說明:宋太宗賦予監軍極大的權威,使其“口含天憲”,完全可以淩駕於主帥之上,正暴露出趙光義猜忌防範的馭將態度產生了多麼大的效果。由此也不難發現,“性剛烈,戰功高”的郭進實際上是當時極端獨裁和狹隘統治的犧牲品。

郭進死時,年僅五十八歲,正是戰場經驗豐富、可以施展軍事才能之時,但死不得其所。據李燾記載:“欽祚以卒中風眩聞。上悼惜良久,優詔贈安國節度使。”以後,趙光義“頗聞其事”,卻並未嚴懲田氏,不過是將其罷免內職,出為房州團練使而已。又據《宋史?田欽祚傳》記載可知:田欽祚在太平興國“六年秋,改房州團練使”,此時已距郭進含冤死去兩年有餘。以後,田氏雖一度改往柳州,但最終還是得到了宋太宗的同情,所謂:“嶺外多瘴氣,因遘疾,累表乞生還闕下。上憐之,遷郢州團練使。在郡二年,入覲,欽祚見上,涕泣不已。以為銀、夏、綏、宥都巡檢使,俄召還。”在雍熙年間第二次北伐時,宋太宗又一次起用田欽祚,命其與宣徽南院使郭守文為排陣使。“時欽祚已被病,受詔不勝喜。一夕,卒”。田氏死後,其諸子還得到加官的恩蔭待遇,當政者對其可謂仁至義盡。相比而言,郭進的後人就沒有那麼幸運。從有關史籍看,沒有郭進子弟得到恩蔭加官的記載。郭進死後不久,甚至其宅第也為他人所有。

三餘論

綜上所述,郭進可謂宋初一位難得的良將,就其事跡及功業而言,頗可與家喻戶曉的楊業相比較。如楊業在北漢守邊時,“以驍勇聞……屢立戰功,所向克捷,國人號為‘無敵’”。歸宋以後,楊業擔負起捍衛代北邊防的重任,曾屢敗來犯的遼軍。《宋史?楊業傳》稱其:“忠烈武勇,有智謀,練習攻戰,與士卒同甘苦”。“為政簡易,禦下有恩,故士卒樂為之用”。楊業的這些事跡及功業與郭進極為相似。楊業生前官至雲州觀察使,出任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都部署,而郭進也官居雲州觀察使,死前為太原石嶺關都部署,二人官爵相等。楊業是死於第二次北伐的戰場之上,其結局雖與郭進不同,但死因卻幾乎一致,即同樣是被“護其軍”的王?及劉文裕逼迫出戰而死。郭、楊二人死後,又都得到了節鉞的追加官銜。但郭進身後卻遠遠沒有獲得楊業那樣大的聲譽,特別是宋朝滅亡以後,其事跡往往為世人所遺忘。究其原因,並不是因為其功業相對遜色,而主要還在於楊業後繼有人。楊業死後,其子延昭、延浦、延訓、延環、延貴、延彬繼續活躍於軍隊之中。其中延昭還在抗遼前線屢建功勳,宋真宗曾說:“延昭父業為前朝名將,延昭治兵護塞,有父風,深可嘉也。”以後,楊延朗之子文廣也頗有名聲,曾參加了抵禦西夏、南征叛亂的戰爭,到宋英宗時官至禁軍高級將領之職。於是,楊門一家三代從軍在宋代便成為佳話,以後又通過民間傳說及評話、小說和戲劇而廣為流傳,影響直至今日。郭進則沒有這樣幸運,當其不肖之子連宅第都保留不下來時,其生前的事跡及功業便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被塵封於故紙堆中。

(原文發表於《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