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經過那天的打擊後,我決定悄悄離開這個詭異的院子,找個正常的人打聽。再這樣下去,恐怕連我自個兒也要不正常了。

主意既定,就趁著智障、聾啞人、傻子都不在的時候,開始行動。院子的門似乎從外麵反鎖了,怎麼推也推不開;院子四麵都是雲牆,牆邊還栽著花草樹木,堆著許多太湖石。看來要從牆上爬出去並不是件難事。

我決定翻牆。

可是看看容易,做起來難,我那絕不超過一米五五的個頭,就算竭力踮起腳尖,手指尖離牆頭還有那麼好大一截。竭力一躍,雙手好容易夠著牆頭——可是,要命!那牆上根本無著腳之處,我使勁兒用力,雙手還是抓不住,身子沿牆壁滑落。更要命的是,雙足踏在在凹凸不平的石上,腳一扭,我驚叫著仰麵摔倒,然後就是屁股、雙手火辣辣的疼痛。

“好痛啊!”我慘哼著從地上爬起,揉了揉摔痛的地方,因手上痛得厲害,便攤開手掌瞧了瞧,驚見幾縷血絲慢慢滲開——

“啊!流……流血了!不要啊……我暈血呀!”。

——不過,暈血是啥?暈倒嗎?

我眨了眨眼,看著手掌心,半晌沒有反應。

不想了,我仰頭望著不算太高的牆。

可惡!人怎麼能被這樣一堵牆難住呢!我決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隻是好痛……看看受傷的掌心,可別留下疤痕才好。

我想了想,轉身回到屋裏,找了把剪刀,把床單剪成一條一條,然後把布條纏在手上。又把床褥棉被卷起抱往牆邊,一張鋪在凹凸不平的石上,一張甩在牆頭。然後,手腳並用攀了上去。騎在牆頭上,往邊上挪挪,將墊在身下的軟被抽出,平平扔往地下。

最後,雙臂緊抱著窄牆,左腿小心翼翼挪往牆的另一側,纏著布條的手緊抓住牆頭,然後看準軟被,作勢小心翼翼地跳下。這一躍本該順順利利的,可好死不死,纏在手上的布條突然散開,被風一吹,竟然勾在旁邊的一杆竹子上,連帶得我的身子也往旁一歪——救命!

我驚恐地尖叫,望著突起的石塊與橫生的竹枝,腦中空白,閉起了眼等待隨後的疼痛。似乎很久,其實隻有一瞬,隻感覺到身子一震,除了眼前昏暗、鼻子發麻之外,其餘地方倒不怎麼疼。正自迷糊,忽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問:“你沒事吧?”

我睜開眼,愣愣看著眼前一張男子的臉,這張臉上的五官並不十分突出,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普通,但是,配著那高潔飽滿的額頭,漆黑挺秀的眉峰,令人一眼看上去,絕不會覺得他平庸。而且,他不僅有柔和的聲音,更有溫暖的眼神。

那溫暖如春風的眼睛正關切地注視著我。

我突然反應過來,忙忙鬆開緊摟著人家脖子的雙臂,站好,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整理著衣襟。但轉念一想,這又有什麼好緊張的呢?又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男子,何況他長得一點也不好看。要說好看,那自稱是我丈夫的蒼狼的容貌才是極品中的極品呢!想到這裏,不由抬眼打量那男子,卻見那男子輕輕抬手,正了正被扯亂的衣領;他身後一名隨從,雙手捧著一方絲帕奉上,他接過——隻是這樣隨意的舉手投足,便有一股難以描述的風姿流露。男子取了絲巾,輕緩地擦拭著白晰的左頰——那裏,卻有一道顯眼的血痕。

我下意識瞅了瞅自己尖尖的手指甲,再控製不住,臉上慢慢燒了起來。

“為何翻牆?”溫柔的聲音,沒有戲謔,沒有嘲諷,沒有怪責,完完全全是關切的詢問。我的心不由自主平靜下來,不由自主也用溫柔的聲音輕輕回答說:“因為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為何在這裏,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我想找人問,可是那院子裏隻有一個啞巴女孩,一個白癡少年和一個瘋子中年女人,所以我就翻牆出來自己查探啦,順便找這裏的主人問問清楚。”

“你……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了麼?”溫柔的語氣裏多了驚訝,以及——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聲音裏還有絲絲憐惜同情,令人心生溫暖。

“嗯。”我點了點頭,突地想起一事,抬眼看著他問,“是了,你知道這是哪裏對不對?你是誰呢?是這裏的主人嗎?還有,你認不認識我?知不知道蒼狼?他是……他是什麼身份?”我本來想問蒼狼究竟是不是我的丈夫,話到嘴邊終究不好意思問。

那男子笑了起來,刹那之間,猶如春陽甫綻萬物生輝;又如春風拂過水岸春草漣漪曼妙……我傻傻看著那笑容,心想:“剛才怎麼居然會覺得他長得普通呢?他笑起來的樣子連蒼狼也比不上……”

他柔聲道:“你一下子問這麼多,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呢?這樣吧,我也正要尋此間主人,我們邊走邊說如何?”

“好,當然好。”我回過神,連忙點頭。他卻不忙走,忽近前一步,抬手,修長的長指竟在我頰邊輕輕撫過。

我吃驚地望著他——難道、難道他與我之間……念頭還沒轉完,卻瞥見他手指尖拈著的一片竹葉,而他微微含笑的神情如此自然,映襯我不純潔的心思。

“走吧。”他指尖一鬆,竹葉飄飄落地,轉身而行的身姿高潔優雅。

那溫和動聽的聲音又打消了我的羞愧,翩翩的背影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隨。

他從容而行:“這裏是蒼狼侯的府邸——”

“蒼狼侯?那是什麼玩意兒?蒼狼就是蒼狼侯嗎?”他才開始說,就被我打斷,旁邊的隨從聞言抬頭迅速看了我一眼,似是十分詫異,又似不滿。

他卻毫不在意,點了點頭,順著我的問題娓娓解說:“蒼狼侯是天子冊封的封號。朝中原無這樣的封號,隻是蒼狼的父親封地之內有座險峻高聳、人跡難至的天狼峰,一年蒼狼才十二歲,便獨自登臨至峰頂,於是定遠侯,就是蒼狼的父親,開玩笑地說‘曆來很多王侯將相都以征服之地作為封號,這天狼峰便是我兒第一塊封地’,還戲稱他為蒼狼侯。這蒼狼的外號就是這樣來的。他喜歡這個外號。後來他父親去世,繼承侯爵便以蒼狼為號。”

“原來……蒼狼是他的封號,那他的本名是什麼?”

“姓蒼,蒼玉宸。”

“蒼玉宸……”單單咀嚼這個名字,便覺得有一種氣勢非凡的感覺,眼前不由浮現起那秀美絕色的容貌,“那他是我的……我是說,我……”

似明白我的猶豫與疑惑,他注視著我:“不錯,他是你的丈夫。”

“什麼?他真是我丈夫?”我詫異之極。事實上,我一直傾向於那是蒼狼開的一個惡趣味玩笑。

他一直注視著我,過了一會,才微微點頭。

我隻覺腦中一片迷糊——那樣一個男子居然真是我的丈夫,可我怎麼一點也沒感覺呢?

不知不覺已跟著那男子出了竹林,一出竹林,眼前便陡然空闊,但見一個很大的湖靜靜躺在溫暖的陽光下,柳絲垂垂,波光瀲灩;一座廊橋猶似彩虹,橫跨水麵,連接著東西兩邊的建築。遠處,在假山連綿、樹木葳蕤中,飛簷畫壁或露一角,或顯半側,或精致玲瓏,或富貴莊嚴——竟然極目望不到園子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