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這大得離譜的園子,有些發呆:“這整個園子,全是屬於我的丈夫的?”
“沒錯。”
他踏上那彩虹似的橋,我跟上他:“那麼,我就是這園子的女主人了?”
他停住腳步,轉身望著我,沒有作聲。我覺得他神情有些特異,一時便也停住腳步望著他。
他似在斟酌,過了一會,才說:“你入蒼狼侯府不足半年,之前……我見過你一麵,所以剛才認出你是名傾帝都的思棠姑娘。”
“思棠?這是我的名字了?”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我皺眉思索一會,又問,“我姓什麼?家裏有什麼人?”
他沒有立即回答,默默注視我一會,緩緩說:“你姓衡,母親已去世,父親是雁臨郡守。還有一些兄弟姐妹,不過……”
“雁臨郡守?那是什麼?兄弟姐妹都做些什麼?”
“雁臨是一個郡,你的父親是管理那裏的官員。你的幾位兄長都各有才幹,有一個妹妹嫁入宮中……”
“哦。”我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心不在焉地想,“家境似乎不錯……”
陽光和煦,微風陣陣,我有些走神,並沒有認真聽,隻是呆呆凝視翩然佇立橋上的男子——湖風翻飛起他的袍角,背景是廣闊的碧澄澄的湖水,他站在朱色欄杆邊,就是謫仙的風姿也不過如此。一瞬間我竟覺得他的容貌與蒼狼不分軒致。
我不由自主問:“那你呢?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他一愣,隨即微微笑了:“複姓皇甫,皇甫玉衣。”
“皇甫玉衣,玉衣……好名字,人如其名。一聽這名字就能想象那玉樹臨風的樣子……”
他微笑:“名字隻是名字,跟外貌又有什麼關聯?難道名字不好,人也不好了?”
“那倒不是,以秀美麗妍作名字的多了,怎可能一個個名副其實。隻是對你來說,這名字實在太適合了。玉者晶瑩溫潤,衣者隨風翩飛,隻這兩字便能引人遐思。而你又姓皇甫。”
“姓皇甫怎樣?”
“若姓別的,這名字便會顯得女氣,可是皇甫就不一樣了,隻會顯其尊貴。”
遙遙見一人自湖對麵過來,皇甫玉衣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再接話。我也不在意,忽想起蒼狼的名字中也有個“玉”字,在心裏比較了下,喃喃道:“不知彼‘玉’比此‘玉’如何……”
皇甫玉衣看了我一眼:“等會見了蒼狼侯,千萬別拿這些胡說。”他斂了笑容,語氣雖然依舊溫柔和悅,但神情中卻甚是嚴肅。
我一怔,並不理解他所謂的“胡說”指什麼。未及問,先前看見的湖對麵的人已到了跟前,跪下行禮:“小人蒼雄,參見皇甫公子!”
皇甫玉衣溫和地道:“免禮。你家主人呢?”
“侯爺臨時有事纏身,走不開,所以命小人前來為公子引路。還請公子恕罪。”
皇甫玉衣笑道:“不用說,蒼狼侯定是被美人纏住了,不得閑是不是?”
“美人?他自己也是個大美人,一般美女站他身邊怕是要慚愧死!”我心裏暗想。
那蒼雄笑道:“皇甫公子明鑒,就侯爺這風流性子,先前老侯爺都不知訓了幾次。”這蒼雄四十多歲樣子,聽他說話的語氣,應是府中的老人了。
忽的一怔——剛才聽他們的對話,似乎蒼狼是出了名的風流,但是,他不是我的丈夫麼?我應該很生氣才對。而且……什麼侯爺、什麼皇甫公子,一切都那麼古怪。
我使勁拍了拍頭,想弄明白這古怪的感覺從何而來。
“怎麼了?”皇甫玉衣回頭看我。
“啊?沒什麼,沒什麼。”我快步跟上,那蒼雄目不斜視,隻是側了身子引路,似乎眼前沒我這個人似的。
行了片刻,到得一座很氣派很華美的房子裏,蒼雄恭請皇甫玉衣入座,兩名清秀美貌的丫鬟嫋嫋娜娜,一名捧巾,一名捧了茶盤,蹲身行禮:“請公子用茶。”語聲嬌脆,猶如鶯聲嚦嚦——卻仍不見蒼狼的影子。
我心中奇怪,哪有這樣待客的呢?照蒼狼命人迎接皇甫玉衣來看,蒼狼應是知道有客前來,可他居然還慢條斯理地與美人廝混。
蒼雄大約也覺得失禮,陪笑著解釋:“公子恕罪,侯爺大約是還在沐浴,這是侯爺一向的習慣,每次與美人……那個,嘿嘿。”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皇甫玉衣雖然麵色如常,但那名隨從卻皺起了眉頭。
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說道:“竟然讓客人等候他沐浴,也太無禮了些。看你的樣子,應是這府裏有資曆的人,難道不知道怎麼待客麼?”
蒼雄眼皮抬了下,看看我,又低頭陪笑應著:“是,是。侯爺正在著衣,馬上就來。”我皺眉,隻覺剛才蒼雄臉上一閃而過的表情令人不舒服。忽覺背後有幾道目光凝注,轉過頭,卻是皇甫玉衣與他的隨從兩個人四道目光俱都盯在我身上,那目光裏有詫異、有疑惑,還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東西。皇甫玉衣溫和地笑笑,很快收回目光,但他那個隨從卻一直盯著。
我有些莫名其妙:“幹嘛這樣看著我?”那隨從沒有作聲,隻是扭過頭,又回複到沒有存在感的陪襯狀態。
皇甫玉衣端起茶,輕輕啜飲。我在他旁邊坐下,桌上設著精致點心,我隨手拿了一塊,味道竟是極好,比之先前在那古怪的院子裏的夥食好得太多。
等我一塊吃完,又去拿第二塊時,發現那兩個丫鬟、蒼雄、及皇甫玉衣的隨從都極吃驚地看著我,我不由自主轉頭望了望皇甫玉衣,他卻隻是微笑,見我瞧他,問:“渴不渴?”我點了點頭,皇甫玉衣便看向丫鬟,那丫鬟似乎才反應過來,忙捧了一盞茶過來,端給我時,那眼中的吃驚毫不掩飾。
她的表情讓我覺得好像小時侯背上被別人貼了東西,所有人在笑,可自己卻不知道。
——小時候?
剛才一瞬即逝的感覺似乎憶起了什麼,可再去回憶,卻是一片混亂。
我皺眉思索。
雖然身邊皇甫玉衣的笑容依舊溫暖如春風,但我心裏突然煩燥。因為這所有的一切,我不了解;雖然剛才聽皇甫玉衣講了一些,但心中還是沒底,隻覺得,無論是這裏的人,還是這華美屋子中的擺設都那麼陌生,那麼奇怪。
“宇文殿下到!”
“參見宇文殿下!”
一人自門口進來,明珠寶冠,錦衣廣袖,神清目朗,雖然年紀甚輕,瞧上去絕不會超過二十,但氣度之高華,神采之過人,令人不敢逼視。
這時,不僅蒼雄等人退至邊上跪地迎接,皇甫玉衣也立即起身,快步走到門口,袍角一分單膝剛屈,便被來人扶住:“免禮。”
兩人攜手而入,旁邊小丫鬟紋絲不動地跪著。錦衣貴公子看見我,腳步一頓,目光投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