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驚訝萬分,沉默片刻,雙眼瞪著這個被逮捕的人。米龍老爹用他那種鄉下人癡呆的神氣悠閑自在地站著,雙眼好像向他那個地區的神父說話似的低著沒有抬起來。隻能看出他心裏慌慌張張的,就是他好像喉管完全被人掐住了一樣,明顯地在那兒不斷地咽口水。

這老頭的一家人:兒子約翰,兒媳婦和兩個孫子,都惶恐不安地站在他身後十幾步左右的地方。

團長又問:

“您可也知道這一月內,每天早晨,我們部隊裏那些被人在田裏找到的偵察兵是被誰殺了的嗎?”

老頭用相同的愚蠢式的悠閑自如語氣回答:“是我。”“全都是您殺的嗎?”“全都是,對呀,都是我。”“您一個人?”“我一個人。”“您是怎麼殺的,告訴我吧。”

這一次,那老頭露出了心急如焚的模樣,由於事情不得不講明,這明顯讓他為難,他支支吾吾的說:“我現在哪兒還記得?我愛怎麼殺就怎麼殺。”團長接著說:“我告訴您,您非把全部經過告訴我們不可。您可以馬上就拿定主意。您以前是怎麼做的呢?”

那老頭朝著他那些站在身後關注他的親人擔心地看了一眼,又憂慮了片刻,隨後忽然拿定了主意:“我記得那是有一天夜裏,你們到這裏來的第二天晚上,或許在9點鍾左右。您和您的弟兄們,用過我250多元的飼料和一頭牛兩隻羊。我當時認為:他們就是連續再來拿我二百個,我同樣要向他們討回來。而且當時我心裏還有其它的計劃,一會我再對您說。我看見了你們有一個騎兵坐在我的倉後麵的深溝邊抽煙卷。我拿起鐮刀,輕步從身後掩過去,讓他聽不到任何動靜。忽地一下,僅一下,我就好像割下一把小麥一樣割下了他的腦袋,他那時連說一下‘喔’的時間都沒有。您隻要到水蕩裏去找:您就會看見他和一塊頂住柵欄門的石頭一齊裝在一隻裝煤的口袋裏。

“我當時就有了我的計劃。我脫去了他的軍裝,從靴子脫到帽子,隨後一並送到了那個名叫拉丁的樹林子裏的石灰窯的地道後麵藏好。”

那老頭不說話了。那些感到驚惶不安的軍官膽戰心驚。隨後訊問又開始了,下麵就是他們所得的口供:那老頭幹了這次謀殺敵兵的事,心裏就存著這個念想:“殺些德國人吧!”他像一個熱愛祖國且又智勇雙全的農人一樣憎惡他們。正像他說的一般,他有他的計劃。他等了幾天。

德軍任憑他自由往來,任意出入,由於他對於戰勝者的退步是用好些的順從和勤懇態度表示的,他還因為和德兵常有來往學會了幾句重要的德語。現在,他每天晚上總見到一些傳令兵出去,他聽清楚那些騎兵要去的村子名字以後,就在一天夜裏出門了。

他由他的天井裏走出來,溜到了樹林裏,進了石灰窯,再鑽到了窯裏那條長地道的末尾,末了在地上找到了那個死兵的軍裝,就把自己穿戴妥當。

之後他在田裏來回走動,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沿著那些土坎子爬著走,他聽到很小的聲響,就像一個偷著打獵的人一般忐忑不安。

到他認為時間到了的時候,便向著大道出發,隨後就躲在矮樹叢裏,他仍然等待。最後,在深更半夜,一陣馬蹄的“快跑”聲音在路麵的硬土上響起來了。為了判斷前麵來的是否隻有一個獨自的騎兵,這漢子先把耳朵貼在地上,然後他就做起準備。

騎兵攜帶一些重要文件用“大走”步兒走過來了。那老頭怒氣衝衝地走過去。等到相距不到幾步,米龍老爹就爬在大道上仿佛受了傷似的爬著走,一麵用德語喊著:“救命呀!救命呀!”騎兵勒住了馬,認清楚那是一個失了坐騎的德兵,認為他是受了傷的,於是滾鞍下馬,毫無防備地走上前來,他剛要俯著身體去看這個素未謀麵的人,肚皮當中卻挨了米龍老爹的馬刀的彎彎兒的長刃。他倒下來了,馬上死了,末了隻哆嗦著掙紮了幾下。

於是這個諾曼底人感到一種老農式的無聲開心並因此而心花怒放,自己立起來了,而且為了鬧著玩兒又割掉了那屍體的頭頌。然後他把屍體拖到深溝邊就扔在那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