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渾身長毛的猴樣的人坐在一把椅子上麵,吸著一根長而粗的瓷煙鬥,用標準的英語問他們:“喂,先生們,你們開心地釣了一回魚吧?”

於是一個士兵在軍官的腳跟前,放下了那隻由他小心謹慎地帶回來的全是鮮魚的網袋。那個法國人微笑地說:“嘿!嘿!我清楚這件事的結果很好。但是還有一件事。你們耐心聽我說,而且不必慌張。

“我想你們兩個人都是被人派來查探我們軍情的。我現在抓了你們,就要殺了你們。你們裝作釣魚,目的是能夠很好地遮掩你們的計劃。你們現在已經落到我手裏了,算你們倒黴;現在是打仗呀。”

“但是你們既然從哨崗走得過來,一定知道回去的暗語,把這口令給我吧,我就放了你們。”

兩個膽戰驚心的朋友靠著站在一處,四隻手由於一陣輕微的神經震動都在那裏發抖,他們一句話也不說。

那軍官接著說:“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你們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回去。這個秘密就跟著你們消失了。假如你們不說,那就必死無疑,而且馬上就死。你們去選擇吧。”

他們仍然穩若泰山,默不作聲。

那德國人始終是安靜的,伸手指著河裏繼續又說:“你們想想吧,六分鍾之後你們就要到水底下去了。六分鍾之後!你們應該都有父母妻小吧!”

斯瓦爾山的炮聲始終沒有停止。

兩個釣魚的人仍然站著不說話。那個法國人用法語下了命令。然後他挪開了自己的椅子,避免和這兩個俘虜過於接近;然後來了10個士兵,站在距離十幾步遠近的地方,他們的槍都是靠腳放下的。

軍官接著說:“我給你們兩分鍾,多一秒鍾都不行。”

之後,他忽然站起來,走到那兩個英國人身邊,伸出了胳膊挽著蘇利昂,把他拉到了遠一點的地方,小聲向他說:“快說,那個暗語呢?你那個夥伴什麼也不會知道的,我可以裝作手下留情的樣子。”

蘇利昂一個字也不回答。

那德國人然後又拉開了莫索爾先生,並且對他提出了相同的問題。

莫索爾先生沒有回答。

他們又緊靠著站在一處了。

軍官下了命令。士兵們都托起了他們的槍。

就在這時,蘇利昂的眼光偶爾落在那隻盛滿了鱸魚的網袋上麵,那東西仍然放在野草裏,離他不過幾步。

一束陽光使得那一群還能夠跳動的魚閃閃發光。於是一陣傷痛讓他心碎了,盡管地極力安慰自己,可眼眶裏已經滿是淚水。

他口吃地說:“永別了,莫索爾先生。”莫索爾先生回答道:“永別了,蘇利昂先生。”

他們互相握過了手,身不由己地全身哆嗦。

軍官喊道:“放!”

10支槍並做一聲響了。

莫索爾先生一下就向前撲倒了,蘇利昂個子高些,搖擺了一兩下,才斜著倒在他夥伴身上,臉朝著天,許多沸騰似的鮮血,從他那件在胸部打穿了的短襟軍服裏麵向外迸出來。

德國人又下了許多新的命令。

他的那些士兵都撤了,之後又帶了些繩子和石頭過來,把石頭綁在這兩個死人的腳上;之後,他們把他們抬到了河邊。

斯瓦爾山的炮聲並沒有停止,現在,山頂罩上了一座“火山”。

兩個士兵抬著蘇利昂的頭和腳。另外兩個,用相同的法子抬著莫索爾先生。這兩個屍身來回搖擺了一會兒,就被遠遠地拋出去了,先在空中劃出一條曲線,之後仿佛站著似地往水裏沉,石頭拖著他們的腳先落進了水裏。

河裏的水被濺起了浪花,之後,又恢複平靜,無數很細的浪紋都達到了岸邊。

鮮血浮起來了。

那位神色始終黯然的軍官小聲說:“現在要輪到魚了。”

後來他再次朝著房子那麵走去。

突然他看到了野草裏麵那隻裝滿了鱸魚的網袋,於是拾起它細心看了一會,他開心地大聲喊道:“士兵,進來!”

一個係著白布圍裙的士兵跑了過來。這個德國人把這兩個槍斃了的人釣來的魚扔給他,一麵說:“趁這些魚還活著,趕快給我炸一下,味道一定很鮮美。”

然後,他又抽著他的煙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