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樂斐佛太太卻和這畜生混得熟了。她而且她竟到了愛它的地步,和它握握手,時不時還給它好幾小片在肉湯裏浸過的麵包。

但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養狗是要繳稅的;最終有人為著這條不叫的狗向她討八元錢,說是:“八元錢,太太!”此時,她差點嚇得暈過去。

於是她馬上拿定了主意要離開比埃洛,但誰也不肯收留它。十裏之內的居民都表示謝絕。她沒有別的辦法了,最終決定讓它“去吃石灰質粘土”。

那地方的人每次丟棄一切不願再收留的狗,用的全是讓它“去吃石灰質粘土”的方法。

在一片廣闊的平原中央,我們看得見一個土棚子,或者倒不如說是看得見一個架在地麵上的很小的土屋頂;那就是石灰質粘土坑道的豎坑入口,豎坑是個深達二十來米的往下垂直的井,井底和一米長的橫坑道相通,那裏麵的土壤是石灰質粘土。

每年到了施肥的季節,就有人到井底下去挖石灰質粘土做肥料,其它的時間,它就給所有被人判處了死刑的狗做墳墓;並且倘若有人在井口邊路過,常常聽見一些悲慘的叫聲,氣憤而失望的狂吠,一些求助的哀叫從井裏傳到您耳朵裏。

獵狗和牧狗,一走近這個發出哀叫的窟窿邊總是嚇得飛快跑開;並且我們若是伏在這個窟窿口邊往下察探,總聞到一陣刺鼻的腐臭味道。

好些怕人的慘劇,都是在那個黑暗世界裏完成的。

每一條狗到了那裏麵,靠它那些先到者的惡臭遺體做食物勉強掙紮半個月光陰,之後就有一條肥大強壯的狗突然被人扔下去。它們在那裏獨自相對,一齊忍饑挨餓,瞪起了發光的眼睛。於是互相覬覦,互相追逐,雙方都是憂慮遲疑的。不過饑餓促使它們搏鬥起來,搏鬥許久,相互拚命;最後那條強壯的就吃了那條戰敗的,活活地吃了它。

把比埃洛送了去吃肥泥的那個主意已經決定了,她們匆匆忙忙尋找一位執行人。那個修理驛路的工人要五十元錢的工錢才肯去這麼一趟。這件事在樂斐佛太太看來是過度了。那個住在隔壁的泥瓦匠學徒雖然隻要五元錢,卻還是有點太貴了,最後,洛斯認為最好還是讓她們自己去送,因為這樣一來,它在路上不會受虐待,而且也不會估算它的命運,所以她們下定決心當天晚上兩個人一起前往。

晚飯時,她們喂了它一盆好湯和一點奶油。它全吃完了,之後趁著它因為高興而搖起尾巴的時候,洛斯就抓住它抱在自己的圍裙裏。

她們就像偷竊蔬菜的人一般邁開大步從平原上走過去。片刻後,她們看見了那個肥泥坑,之後就走到了坑口;樂斐佛太太俯下身體,去探聽是否有狗在坑裏叫喚。——沒有——一隻也沒有;比埃洛可要獨自待在坑裏。這時那個含著淚水的洛斯抱住它吻著,之後就把它扔進了坑裏,她們都俯下身體去側耳傾聽。

其先,她們聽見一種鈍弱的聲響;之後,是一陣不平之鳴,尖銳得使人傷心,顯而易見那是一條受了傷的狗叫出來的,之後,又是一陣接踵而來的急促嚎叫,結果,又是一陣絕望的長號,讓人聯想得到它正朝著坑口伸起腦袋祈求救助。

它叫著,唉!它叫著!

她們懊悔了,害怕了,一陣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恐懼心征服了她們;這時她們都跑著逃走了。因為洛斯跑得較快,樂斐佛太太便喊道:“您等等我,洛斯,您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