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歸
電影劇本
作者：易遠彬
1.南江火車站（2005年）
夏日，萬裏晴空，豔陽高照。
一列火車在汽笛聲中徐徐開進南江火車站。
2.出站口
人頭湧動而噪雜。在眾多的旅客中，一位高挑、美麗的年輕女子背著馬桶袋，手裏拖著旅行箱，急如風火地擠出了車站。
年輕女子在台階上舉目回顧，招呼著搭客三輪車。
一輛載客三輪車來到了她麵前：“靚女要去哪裏？”
女青年把旅行箱往車上一放：“雙鳳鎮。”
中年車主：“七、八公裏，二十塊錢。”
女青年不耐煩地：“快！我有急事。”說著，爬上了車。
三輪車絕塵而去。
3.雙鳳鎮葉家
葉家意正在打掃院子，忽見女兒進門：“美麗回來了！”
風塵仆仆的葉美麗看到父親卻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爸！你不是病重嗎？怎麼還掃地？”
看著女兒驚訝的神色，葉家意卻轉身走回廳裏坐下，拿過水煙筒悶悶地吸著水煙。
葉美麗跟進廳裏放下行李，疑惑地盯著父親滿是皺紋的臉，質問道：“爸！你沒病嘛！為什麼打電話說你病重？害得我日夜趕路？”
葉家意吸了口水煙，咳嗽兩聲：“怎麼？你不是畢業了嗎？”
父親的話讓葉美麗哭笑不得，“是畢業了。但學校沒分配，我要在學校參加招聘會。”
“還招聘什麼？”葉家意斜了女兒一眼，“你已經大學畢業，要準備結婚。”
“結婚？”父親的話把葉美麗嚇了一跳，“跟誰結婚？”
葉家意吸了口水煙：“楊所長的兒子楊林。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父親的話猶如五雷轟頂，葉美麗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誰說我要嫁了？爸，你為什麼要包辦我的婚姻？”
葉家意：“放肆！兒女婚姻，父母之命。大學畢業就翻天了？”
父親的頑固武斷讓葉美麗傷透了心：“爸，我上大學為了什麼？是為改變貧困，為了這個家呀！咱家沒走出貧困，我決不嫁人！”
葉家意站起來，指著女兒喝道：“楊家有什麼不好？楊所長是國家幹部，楊林是獨子，你嫁楊家虧不了你！”
葉美麗：“楊所長是好人，我敬他。但婚姻不是買賣，更不能要挾！”
葉家意怒不可遏：“日子已經定好，財禮已收，這事兒由不得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葉美麗：“爸，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可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死也不願意！”
“你敢！”葉家意暴跳如雷。
正在廚房裏忙活的梁麗，聽到父女倆吵了起來，急忙來到廳裏。
滿肚子委屈的葉美麗一下子撲到母親梁麗的肩膀上大哭起來：“媽……”
葉家意拿著水煙筒發呆。
梁麗抱著女兒流下了眼淚，她勸慰道：“孩子，你考上大學剛去學校不久，你爸突然得了重病……你可知道……為了你上大學，家裏的米缸都掏淨了……”梁麗流著淚歎了一口氣，“唉！幸好楊所長來村核查宅基地，聽說你爸病重，二話沒說就找車送醫院，幾千塊錢的醫藥費也是他幫著墊上的呀……”
葉美麗驚愕地抬起頭：“你們隻說借了楊所長的錢，這事兒怎麼不對我說？”
梁麗擦了把眼淚：“不是怕影響你學習嗎……我們欠著楊家一份情呀！”
葉美麗離開了母親的懷抱，倔強地看了父親一眼：“欠楊所長的錢，我有了工作一定還！”
梁麗看著葉美麗掛在牆上的照片，深情地：“你怎能這樣跟你爸說話呢？你爸病好出院，楊所長來探望，看到你的照片，直誇你聰明，標致，有出息。你爸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主動和他攀的親。幾年來，你的學費都是他出的呀！”
葉家意瞪著女兒：“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上了大學，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梁麗附和道：“麗麗呀，應過是話，拜過是年。你的八字已經給了楊家，訂了酒席下了聘，你爸都五十了，這……”說著，大哭起來。
葉美麗：“媽！女兒不甘心呀——”說著，大哭起來。
葉美麗痛苦的呐喊，讓梁麗哭得更傷心：“兒呀！說過的話，潑出去的水。隻要你到了楊家過得好，我們再窮也心甘呀！”
“不！我決不做男人的附屬品！”葉美麗剛毅地擦了把眼淚，“國家富民政策在向我們召喚，我學了知識，一定要改變窮困麵貌，讓你們過上好生活！”
葉家意癱坐在椅子上。
梁麗睜大淚眼看著女兒發愣。
葉美麗擦幹眼淚，向葉家意跪下：“爸！欠楊家的錢，我保證還清！你們沒過上好生活，我決不結婚！”
葉家意流下了眼淚。
梁麗糾結的表情。
葉美麗站起身，剛毅地說道：“楊所長是共產黨員，國家幹部，我國的婚姻法他會清楚。請二老放心，我的事情我處理。”說完，背起行李袋走出廳門。
眼看著剛到家的女兒，水沒喝一口又要走，梁麗急忙追出來：“你又要去哪？”
葉美麗頭也不回：“我到三叔家。”快步走出了家門。
廳裏葉家意大聲吼叫起來：“滾！走了就別回來！”
4.楊家
楊家在雙鳳鎮東頭，是一幢四層半小樓。
中午，鎮土地所所長楊福生腋下夾著個黑色小皮包趕回家來。
走上二樓，楊福生見老婆寧芳坐在廳裏流淚，心裏吃了一驚，關心道：“又和那衰仔慪氣了？”
“和你慪氣！你這個沒腦子的……”寧芳突然瞪圓淚眼，衝著楊福生大罵起來，“自己舍不得穿，舍不得吃，充什麼救世主？這下可好了，雞飛蛋打了……天啊！叫我以後怎麼見人！”
楊所長滿頭霧水，他把皮包往沙發上一丟，喝道：“你這是幹什麼？我楊福生做事，行得端，坐得正！”
寧芳毫不示弱，睜眼在茶幾沙發上搜尋了幾眼，從屁股底下拿出張紙片往楊福生麵前一擲：“看看吧！日子定好了，葉家的小妖精卻跑了，看你怎麼收場？”
楊福生拿起信紙，疑惑地：“這婚事葉家不是同意的嗎？前天他還說葉美麗趕回來了，難道……葉美麗反悔了？”
楊福生看著信紙，表情在急劇地變化著，看完，他無力地癱坐到沙發上發呆。好一會兒，他才憤憤地說道：“既然你女兒不同意，你葉家意就不該拿八字過來呀！”
“哼！葉家分明是在耍我們！”寧芳大哭起來，“都是你瞎了眼！養隻貓、養隻狗，它們都知道感恩。你拿錢去資助葉家小妖精，得到了什麼？丟人啊！我們還有什麼臉見人？”
楊福生猛地從沙發上站起，喝道：“行啦！都是你們這些娘兒們瞎嗡嗡！”他怒罵著往外就走，走了兩步，卻又站定身子。
5.南江市汽車站
字幕：三年後。
畫外音：2008年，一場金融風暴席卷全球，我國沿海外向型企業受到很大衝擊……
南江的金秋，風和日麗，秋高氣爽。南江汽車站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葉美麗風塵仆仆地從車站裏走出來。
幾名摩的司機馬上圍來招攬生意。
葉美麗對摩的司機擺擺手，沒精打采地向街上走去。
6.大街上
琳瑯滿目的廣告牌下，葉美麗漫無目的地走著。她的畫外音：“浪子戀家，遊子思歸，離家三年，不知父母還思念女兒嗎？三年來，雖然月月寄錢回家，卻不敢向家裏透露自己的信息，也不知道楊家和父母是否能原諒自己？我渴望看見父母，但又怕回到家裏，再惹起葉、楊兩家的風波……”
葉美麗舉目回顧，看到得利茶樓。
7.得利茶樓
葉美麗來到樓上四處觀望。
茶市熱鬧非凡，座無虛席。
葉美麗在一位老人獨坐的雙人桌前坐下，她對老人笑了笑，把服務員招到跟前：“一壺碧螺春，一籠燒賣，一碟雞翅，一籠包子。”
老人笑著問道：“大姐仔是從廣東來吧，一定經常上茶樓囉？”
葉美麗：“是呀，在廣東養成的喝早茶習慣。請問老伯貴姓？”
老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姓梁，也經常來茶樓。但我不喝茶，就著這裏的小菜喝這個——”說著，他從桌下拿起個酒瓶晃了晃。
服務員已把服務車推到桌前，將葉美麗點的茶點擺到桌上。
葉美麗斟了一杯茶，把雞翅推到老人麵前：“大伯，這份下酒菜給你。”
老人客氣地：“我這有菜。”
葉美麗夾起包子吃了起來，老人微笑地看著葉美麗，問道：“大姐在廣東幹什麼工作？”
葉美麗答道：“我在外資企業，設計、策劃、營銷都搞，與外商洽談業務多，所以上茶樓多，老伯吃。”
老人喝了口酒，點著頭讚許道：“怪不得，我看你氣度不凡，後生可畏，你是個多麵人才呀！”老人說著，又喝了一口酒：“哈哈！後生可畏呀！後生……”
老人突然頭一歪，酒杯脫手掉下摔得粉碎。他手腳抽搐著閉上了眼睛。
葉美麗急忙上前把老人扶住：“大伯！大伯！”
食客紛紛離席過來。
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用手機撥打了120，掛斷電話，他對葉美麗喊道：“看來是中風腦溢血了，你一定要扶住老人的頭，不能讓他倒下！”說著，過來幫忙扶住老人的身子。
葉美麗已被嚇得六神無主，緊緊扶住老人的腦袋。
救護醫生趕到，他迅速地給老人檢查了病情，對護士和葉美麗喊道：“馬上抬上救護車，緊急搶救，快！”
8.醫院
葉美麗和中年男人看著醫生對老人家實施搶救，吊上了藥水，兩個人才退出急救室。他們剛在走廊的椅上坐下，一名醫生就拿著一張單子走到他倆麵前：“老人得了腦血栓，幸好送來及時，病情已得到控製，先交三千塊錢吧！”
中年男子接過單子看了看，交到葉美麗手上：“去交費吧！以後陪老人出來可要注意些。我還有半壺茶在茶樓呢！”說完走了。
醫生看著中年男子的背影，問葉美麗：“他不是你父親？”
葉美麗捧著繳費單愣愣地搖了搖頭。
醫生感慨地點了點頭：“又是一個熱心人啊！”
醫生見葉美麗還捧著繳費單發愣，催促道：“去交費吧！老人的病情得到了控製，可下藥治療還等著你的單子。錢不夠，趕緊叫家裏人來。病人耽誤不得。”
拿著單子發愣的葉美麗毅然向收費處走去。
葉美麗交了費回到急救室，已有幾個男女圍在老人的病床前，他們靜靜地看著醫生為老人輸液。
醫生問葉美麗：“交費了？把回單給我吧。”
葉美麗點了點頭，把繳費回單交到醫生的手上。醫生接過繳費單正要離開，守在老人床邊的中年男子突然道：“請等等……”說著，他從醫生的手裏拿過繳費單。
中年男子看了看繳費單，審視著葉美麗：“是你把我爸送來急救，幫著交了急救費？”
在大家驚奇的目光下，葉美麗覺得渾身不自在，點點頭。
中年男子：“你認識我爸？”
葉美麗搖了搖頭：“不認識，我今早剛從廣東回來，在茶樓遇到他暈倒。”
在大家驚愕地看著葉美麗之際，中年男子朝葉美麗跪了下去，激動地：“哎呀！好人啊！恩人啊……”說著，拉著身邊的男孩跪下：“跪下，給救你爺爺的恩人磕頭！”父子倆深深地朝著葉美麗磕下頭去。
葉美麗急忙上前扶起父子：“這位大哥，請不要這樣。”
催葉美麗交費的醫生也大受感動，上前握著葉美麗的手，激動地說道：“萍水相逢，慷慨救難，難得呀！”
葉美麗宛然笑道：“出門在外，互相幫助，應該的。”
中年男子站起身，從衣袋裏拿出一遝百元鈔票，雙手捧到葉美麗麵前：“大姐呀！你救了我父親，又幫著墊付了醫藥費，大恩不言謝，這點錢請收下吧！”
葉美麗接過錢，數了三千塊，多餘的交回中年男子：“大哥的心意我領了，我墊付的隻是三千塊，這多出的錢請大哥收回。”
中年男子把錢又塞回葉美麗的手上：“這是我們一家人的心意，請大姐務必收下。”
葉美麗環視了屋裏的人，把錢塞到一位中年婦女手上：“這位是大嫂吧？老人治病要用錢，請不要客氣了，這樣，大家都心安。”
中年婦女正要把錢塞回給葉美麗，中年男子見葉美麗態度堅決，笑道：“大姐品格高尚，隻是叫我們過意不去呀！”
葉美麗開朗地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中年男子：“說了半天，還沒請教大姐貴姓？”
葉美麗大方地：“我姓葉，雙鳳鎮人。大哥貴姓？”
中年男子笑笑：“我叫梁健。這是我愛人蘇珊，這是我弟梁忠，這是我兒子梁浩……”
老人蘇醒過來。
一家人立即向老人圍了過去。
葉美麗悄悄走出了急救室。剛走了幾步，梁健夫婦追了出來：“葉小姐慢走！”
蘇珊一把拉住葉美麗的手：“你救了老爺子的命，我們還沒有答謝你呢！再怎麼忙，也要陪我們吃餐飯，讓我們表示一下心意吧！”
9.得利飯店包廂
大圓桌上擺滿了豐盛酒菜，梁健一家和葉美麗圍坐在餐桌前。
梁忠幫哥哥、嫂嫂和葉美麗斟滿了酒，舉起酒杯：“葉小姐靚麗照人，品德高尚，有緣結識小姐是我的榮幸。為了表達我們的謝意，來，請幹了這一杯！”說完，他幹了杯中酒。
葉美麗舉起酒杯，笑道：“梁先生過譽了，感謝你們的盛情。”
梁健舉起酒杯：“葉小姐客氣了，沒有你的熱心救助，我爸恐怕……感恩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吃菜吃菜。”
梁忠往葉美麗的碗裏夾菜：“葉小姐，請！看得出，葉小姐是位有愛心的時代青年，此次回南江，不知是探親還是公務？請問葉小姐在哪兒高就？”
葉美麗：“我是個失業者。”
“失業？”梁忠聽了驚奇道，“葉小姐怎麼會失業？”
葉美麗笑道：“我是在外資企業，金融風暴襲來，台商老板遭受打擊太大關閉了企業，所以我失業了。”
梁健問：“葉小姐是大學畢業？在外資企業幹什麼工作？”
葉美麗：“在廣東是搞策劃、營銷。”
梁健眼睛一亮：“哦！那葉小姐下一步有何打算？”
葉美麗：“暫時還沒有。既然回到家鄉，看看再說。”
梁健向葉美麗舉起酒杯：“葉小姐，既然在廣東沿海失意，到我的企業如何？”
“你的企業？”葉美麗睜大了眼睛，“梁大哥辦的是什麼企業？”
梁忠附和道：“對呀，葉小姐，我們的企業正缺你這樣的人才，我哥就是有名的梁氏牛巴的老板。”
梁健謙虛道：“牛巴是我市的有名食品。可我的企業不大，葉小姐如果能屈就，我非常歡迎，隻怕委屈了葉小姐。”
葉美麗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能到梁老板企業工作，我感到榮幸，隻是不知梁氏企業的規模有多大，生產銷售情況如何？”
梁健：“我廠現有員工五十多人，年產值兩百萬。企業小，機械化程度不高，我們正缺你這樣的人才。如你能來幫我，我的企業肯定能飛躍！”
梁忠懇請道：“葉小姐，來我們企業吧！你是我爸的救命恩人，你來，我們決不虧待你。”
葉美麗考慮了一下：“這樣吧，梁老板，待會兒請帶我到你企業看看。另外，請提供一份市裏的牛巴生產企業的資料給我。三天後，我正式答複你如何？”
梁健爽朗地舉起酒杯：“行！歡迎葉小姐到我們企業視察。來！為了你能加盟梁氏企業，發展我市名牌小吃，幹杯！”
大家站起來，共同舉杯：“幹！”
10.雙鳳鎮葉家
黃昏，葉家意一家正在吃飯，大門突然開啟，葉美麗背著行李袋踏進了家門。
正在吃飯的葉明扭頭一看，驚喜地叫道：“姐！”
葉家意、梁麗夫婦愣在桌邊。
葉美麗走到廳門口：“爸！媽！”
梁麗放下碗筷，流著淚站起身：“你可回來了，走時連個招呼都不打，三年了，也不來個電話！你可真狠心呀！”
葉美麗一下子投入母親的懷裏哭道：“媽，我想你們呀！”
葉明：“姐！三年了，也不給個準信兒回來，我到廣東一年多，也打聽不到你的消息。”
葉美麗擦了把眼淚：“你去廣東，不讀書了？”
葉明：“打工唄！初中畢業了，家裏困難。”
葉美麗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弟呀！姐不跟你說了嘛，你要好好學習，一定要大學畢業才找工作，你怎麼不聽姐的話？”
葉家意瞪著女兒道：“讀大學？你大學出來，我在雙鳳鎮矮了一截。他長大了，出去找活路，有何不可！”
葉美麗歉意地：“爸！都是我不好，又惹你生氣了。當初你不是也說過，隻要阿明讀得去就讓他讀嗎？”
葉家意更氣了：“怎麼，大學能當飯吃？看看這個家像什麼樣？不去打工，楊家的賬還不還！”
葉美麗的氣也在往上湧，可看到父親瘦弱的身體，臉上刀刻似的皺紋，她流著淚道：“爸……三年來，我月月寄錢回來，就是給你們改善生活，幫助弟弟的學習啊！你們沒收到嗎？”
梁麗拿了個小木箱放到飯桌上，流淚道：“你是月月寄錢回來，可我們欠著楊家的債，能動嗎？這不，積攢了三年，還不夠還債！”
葉美麗雙腿一彎，跪了下去：“爸呀！是我讓你們受苦了，我早說過，欠楊家的債我來還！”她拿出一張銀行卡呈到父親麵前，“這個卡裏我存有五萬塊。爸！我寄回的錢，你們為什麼不用呀？”
葉家意流下了熱淚：“行了，行了，起來吧！過去的事過去了……”
葉美麗擦了把眼淚，站起身。
梁麗安慰地拉著女兒的手道：“麗麗，難為你了，你月月寄錢回來，還積攢了五萬。村裏到廣東打工的，一年也攢不到一萬，這三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呀？”
葉美麗看了父親和弟弟一眼：“這就是有知識的好處，我在廣東的企業裏是銷售部經理助理，掙的錢比一般工人多些。”
葉明問：“姐，你回來幾天？什麼時候再去？”
葉美麗黯然道：“不去了。”
葉家意疑惑地盯著女兒：“不去了？”
葉美麗：“我在的企業生產的產品主要銷往歐洲，這次金融風暴一來，貨主紛紛撤單，台商老板遭受打擊太大，把企業關閉了。”
梁麗無奈地：“這麼說，你失業了？”
葉美麗寬慰道：“媽！今早，我回到南江，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
葉家意剛拿起水煙筒：“什麼工作？”
葉美麗道：“梁氏牛巴企業聘我到他廠裏的銷售部任職。”
“牛巴廠？”葉家意的表情馬上黯淡了下來，“生產牛巴能有多大氣候？你走後，楊林在高崗也建了個牛巴廠，搞了兩年，半死不活的。”
梁麗也附和道：“前年開張時，吹得天花亂墜，幹了一年，工人越來越少，現在，連十個人都不到，還經常開不出工資。”
葉美麗堅定地對父母說：“牛巴是南江有名的食品，市場前景廣闊是肯定的，今天下午我去考察過，我認為梁氏牛巴有前途。為了建設家鄉的品牌，我願意到梁氏牛巴廠工作。”
葉家意點頭道：“你認準的道盡管走。不過，既已回到南江工作，欠楊家的債，我們首先要還清。我們已輸了情，不能再輸理。”
葉美麗看了桌上的銀行卡一眼：“爸！這個你放心，明天，叫阿明把銀行卡拿到楊家去……”
葉家意：“解鈴還需係鈴人，明日你親自去一趟，當麵多說幾句好話。我相信，楊所長不是鼠肚雞腸的人。”
“我？”葉美麗猶豫了一下，“好吧！明天我去。”
梁麗慈愛地：“光顧著說話，餓了吧？我去熱飯菜。”說著，端起桌上的剩菜走出廳房。
11.楊家
陽光明媚，葉美麗提著一袋水果來到楊家門外，按響了門鈴。
在二樓廳裏看電視的寧芳聽到門鈴響，走下樓來應門。
寧芳打開鐵門，見是葉美麗站在門外，先是一愣，接著，氣憤地瞪起了眼睛。
葉美麗馬上笑著欠身問候：“楊嬸好……”
寧芳氣呼呼地喝道：“是你？你來幹什麼？我家是吉宅，不納妖精！”
葉美麗紅著臉道歉：“楊嬸，我年輕，不懂禮貌，請你原諒……”
“原諒？”寧芳怒不可遏，“你知道錯了？沒心沒肺的落水狗，救你起來反咬人，滾！”
葉美麗還想解釋：“楊嬸，其實……”
“其實我家楊林配不上你！其實我家老楊瞎了眼！往我楊家臉上抹狗屎，還跑來賣乖，姓葉的， 你不要欺人太甚，滾！”寧芳不容葉美麗分說，大聲關上了鐵門，還在裏麵罵著，“不要臉的東西，爛貨，破鞋！老天爺保你不得好死！”
葉美麗含淚放下水果，默默地離開了楊家。
寧芳打開鐵門，看見門旁的水果袋，一腳把水果踢得滿地亂滾，指著葉美麗遠去的背影罵道：“羞門敗戶的狐狸精，專門害人的妖精，爛貨，保你不得好死——”
寧芳正在跳著腳尖大罵，楊林騎著摩托車回到家，見母親怒不可遏地咒罵，四麵看了看，停好摩托車，莫名其妙地問：“媽！誰惹你生這樣大的氣？”
寧芳流出了眼淚：“誰？葉家的妖精！用我的錢，出我的醜，還上門來氣我！”
聽著母親的哭訴，看著滿地亂滾的水果，楊林火衝頭頂：“葉美麗回來了？三年了，老子一直抬不起頭，你還欺負上門？”
楊林瞪圓雙眼，咬牙切齒地向葉家走去。
12.村頭葉家
楊林追趕上了葉美麗，在她身後大叫：“姓葉的，你給我站住！”
葉美麗剛要轉過屋角，聽到楊林的叫喊，擦了把眼淚站住腳回頭看去：“幹什麼？”
楊林來到葉美麗麵前，喘著粗氣指著葉美麗怒道：“我媽礙你什麼事了？為何上門欺負她？”
滿肚子委屈的葉美麗對楊林不問青紅皂白的指責也很氣，她瞪著楊林正色道：“你說話要有根據，我好心好意地上門探望，她一見麵就破口大罵……誰欺負她了？”
楊林更是火冒三丈：“媽的，供你上大學，畢業了，就翻臉不認人，你沒欺負她？你這不要臉的賤貨，你沒欺負她，她能哭嗎？”
葉美麗激怒了：“楊林！你嘴巴幹淨點，我上學是借了你爸四萬塊錢，那是他主動資助的。請你放尊重點，不要這麼沒教養！”
“沒教養？沒教養又怎樣！”楊林惱羞成怒，“媽的，愚弄老子，騙我的錢財！老子就沒教養了，看你惡什麼！”楊林怒吼著，衝上前對著葉美麗就是一巴掌。
葉美麗猝不及防，這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耳根上。葉美麗失去了知覺，一下子倒在地上。
楊林看葉美麗昏倒在地，慌了手腳。他看了一眼遠處看熱鬧的幾個婦女，指著暈倒的葉美麗罵道：“媽的，裝死！老子明天再找你算賬！”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13.葉家
葉家意夫婦正在家裏等消息，葉美芬突然闖進院子來，驚慌失措地叫道：“大伯，不好了，美麗姐在村口被人打了！”
葉家意夫婦嚇得不知所措，跟著侄女葉美芬往村口跑去。
14.葉家村口
葉家意夫婦來到村口，葉明已坐在地上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姐姐。
幾個葉家青年圍在葉美麗姐弟身邊憤憤不平地：“太不像話了，打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媽的，他是以為我們葉家好欺負！”
“欺人太甚！要找他算賬！”
梁麗見女兒被打得昏迷不醒，抱著女兒傷心欲絕：“天啊！我女兒犯了什麼罪呀！殺人不過頭點地，不就欠你楊家幾個錢嗎？我們還你還不行嗎？為什麼對我女兒下毒手呀——”
葉明氣得暴跳如雷，他把姐姐放到母親懷裏，猛地站起身來，擦了把眼淚，從路邊扯了條木棒握在手中，怒氣衝衝地出了村口。幾個葉姓青年也憤怒地跟著走去。
葉家意急忙攔住青年去路，奪下兒子手中的木棒，喝道：“你們要幹什麼？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你們還要鬧出人命嗎？回去！”
幾個青年低頭站到一邊，葉明默默地在母親幫助下，背起姐姐。
15.葉家
葉明把姐姐放到床上。
梁麗流著淚端來一盆清水，細心地用濕毛巾為女兒擦去臉上的泥巴。看著女兒被打得又紅又腫的半邊臉，梁麗傷心地哭出聲：“這挨千刀的，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的女兒！”
葉美麗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著母親和弟弟，鼻翼動了幾下，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無力地說道：“媽！我做錯了什麼？他們為什麼這麼恨我……”
梁麗哭道：“麗麗呀！你沒錯，是我們害了你呀！要怪，就怪父母吧——”
坐在廳裏的葉家意木然的老臉上流淌著兩行熱淚。
土地所所長楊福生踏進廳門，看見葉家意呆呆地坐在廳裏，忙上前道歉：“葉大哥，真對不住呀！想不到楊林這畜生如此膽大妄為。子不教，父之過，我特來向你賠罪呀！”
葉家意看著楊福生：“楊所長，在女兒的婚姻問題上，我們是有錯，但錯不在我女兒。你們不應該這樣對待她呀！”
楊福生攤著雙手：“老哥哥說哪裏話，你們沒有錯，是我們的思想太老舊，這事過去就算了。主要是楊林太可惡，葉姑娘沒事吧？”
葉美麗在房內招呼道：“是楊叔叔來了嗎？請進來說話吧。”
楊福生走進房裏，看到半邊臉被打得又紅又腫的葉美麗躺在床上，楊福生憤怒地罵著兒子：“這畜生，怎麼下得如此狠手？美麗呀，你受苦了，叔叔給你賠不是來啦！”
葉美麗流下了眼淚：“楊叔叔，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楊林……叔叔請坐。”
梁麗怨恨地看著楊福生，聽到女兒招呼，才端了張凳子放到楊福生麵前。
楊福生卻擺了擺手：“不用忙，站著就行。美麗呀，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們不該受舊的傳統觀念束縛……結果，害苦了你呀！”
葉美麗安慰道：“楊叔叔快別這麼說，你們也是為了我好，我不怪你們……”說著，從衣袋裏拿出銀行卡，“楊叔叔，蒙你資助，我完成了學業，謝謝你！這卡裏存了五萬塊錢，請你收下。”
“這……這怎麼行？”楊福生驚奇地看著銀行卡。
葉美麗流下眼淚：“我知道，楊嬸對我有意見，可你們是我尊敬的人。今早，我到了你家，見到了楊嬸，本想還錢……”
楊福生似乎明白了，他急忙道：“還錢……美麗呀！叔叔資助你上大學，是你有拚搏上進的精神。全鎮都知道你家是困難戶，我怎能要你的錢呢？快收起來吧！”
葉美麗堅決地：“不！楊叔叔，你扶持我成長，我時刻銘記在心。你資助了我，我還錢是應該的，請收下吧。”
梁麗：“楊所長，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借你的錢，我們無論如何得還，請收下吧！”說著，從女兒手上接過銀行卡，塞到了楊福生手上。
楊福生把銀行卡放到床沿上：“老嫂子，扶貧救困是一個共產黨員的職責。要還，也等你們過上小康生活再說。”
葉美麗堅定地：“楊叔叔，在我家最困難的時候你伸出了援手，我們不能知恩不報。為了大家和諧共處，懇請你收下吧！”說著，拿著銀行卡就要爬起身來。她頭一暈，差點跌下床來。
梁麗急忙伸手扶住女兒。她抓過銀行卡放到楊福生手上：“楊所長，你看我女兒都這樣了，求你收下吧！”
楊福生不好再拒絕，隻有收下銀行卡：“美麗，是楊叔叔對不起你呀！我們不該包辦你的婚姻。為了解開大家心裏的疙瘩，我收下！”
16.梁氏企業辦公室
梁忠正坐在哥哥的辦公室裏看報紙，聽到房門敲響扭頭一看，葉美麗靚麗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看到葉美麗，梁忠眼睛一亮，忙放下手中的報紙，上前握住葉美麗的手：“哎呀！葉小姐來了，歡迎歡迎！請坐。”
梁忠把葉美麗迎進屋裏坐下，倒了杯茶水雙手奉上：“請喝茶！”
葉美麗笑著接過茶水：“謝謝！”
梁忠笑著問道：“葉小姐，不是講好了三天，怎麼五天才來？我還以為你另有高就呢！”
葉美麗臉紅了，笑著道歉：“對不起，因家裏事情走不開，失信了，抱歉……”
看葉美麗認真了，梁忠忙笑道：“沒事！開個玩笑。”為了避免尷尬，梁忠拿起報紙，“葉小姐，雙鳳離這兒不太遠，來時打個電話呀！我開車去接你豈不更好？”
葉美麗不好意思地：“說起來讓你笑話，從廣東回來那天，剛上汽車手機就被人偷了，還沒來得及買呢！”
梁健來到辦公室，看見葉美麗高興地招呼道：“葉小姐來了，歡迎呀！”說著，上前握住葉美麗的手，“怎麼樣，決定了吧？”
葉美麗笑道：“決定了！隻是遲到了兩天，不好意思……”
梁健鬆開了葉美麗的手，笑道：“什麼遲到不遲到？你能來我這個小廠工作，是你看得起我呀！”梁健轉頭對梁忠說，“在附近找套房，先把葉小姐安頓下來。”
梁忠走後，梁健歉意地：“葉小姐請坐。企業小，隻能委屈你了。前天你看了我們企業的生產現場，說說看，有什麼想法嗎？”
葉美麗在沙發上坐下，笑道：“梁老板客氣了，我隻是走馬觀花而已。牛巴是我市傳統名牌，大有前途。不過，要想打響我市的這張名片，還要一番努力。”
“哦？”葉美麗的話讓梁健眼睛一亮，“你看出了什麼？請講。”
葉美麗笑道：“你給我的資料我看了，就企業的現狀，恕我直言，機械化的程度不高，企業還缺乏規範化管理，這在很大的程度上束縛著企業的發展。”
梁健由衷地佩服：“好！葉小姐初到我企業，就找到了我企業的病根，我正苦於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你來了，正好幫我解決問題。”
葉美麗：“梁老板客氣了。說實在的，規範企業管理和產品銷售，我可以為你參謀參謀。要提高生產機械化程度、改進、規範生產工藝，我就無能為力了。”
梁健點點頭道：“牛巴生產工藝技術我們還過得去，你能幫我搞好企業規範管理，擴大銷售，我已是得隴望蜀了。生產機械化問題，以後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