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

本卷較多地談到了孝。但需要說明的是,曆史上對揚雄與王莽的關係的一些看法。

關於揚雄對王莽的態度及其緣由,我們在前言中已有說明,茲不贅述。由於揚雄曆仕西漢皇朝成、哀、平三世,王莽代漢建立新朝後,揚雄不但繼續為官,而且“以耆老久次轉為大夫”,複作《劇秦美新》一文對新莽政權加以讚揚,在本卷最後又有數條讚美王莽及其政策的言論,所以曆史上有人對其政治人品提出批評,認為他不能忠於漢室,而諂媚新主。

但在北宋以前,對揚雄的讚譽還是主流。從漢代的桓譚、王充、張衡,晉代的李軌、範望,唐代的韓愈、柳宗元,到北宋的邵雍、蘇洵、司馬光等,都對揚雄倍加稱讚。但到了南宋,小朝廷偏安江左,皇帝已向金國稱臣,對古代曆史卻大講正統。特別是朱熹在《通鑒綱目》中仿效所謂孔丘修《春秋》利用微言大義對曆史人物加以褒貶的手法,稱揚雄為“莽大夫”,人稱“三字獄”。其後隨著理學的泛濫,特別是程朱理學成為國家的主流意識形態,揚雄直到近代再也未能翻身。

也有一些學者出來為揚雄洗冤。但囿於封建正統思想,不敢承認他曾讚譽過王莽,而是千方百計企圖證明他讚譽王莽的話都是反話,其實都是反對王莽代漢自立的。從李軌、司馬光,到近代的汪榮寶等人,采取的都是這種辦法。這種牽強附會的說法當然難以說服人。還有人甚至說揚雄讚揚王莽的文字是和他有仇的人在他死後偽造並塞入《法言》的。這當然更是沒有根據的想當然的說法。

其實如果我們擺脫封建正統思想的束縛,客觀地看待揚雄從入京師為官,曆仕成、哀、平三世,到最後轉而擁護王莽的思想變化過程,就可以看出,揚雄之所以轉而擁護王莽,並不是從個人的功名利祿出發,而是從挽救社會危機出發的。這其實是當時社會上一種相當普遍的思潮。隻是當王莽及其政策的假麵被時代洪流衝掉,露出了本質,原來為挽救社會危機而擁護他的人轉而反對他時,揚雄已經老了,不久就死了,沒有來得及實現這種轉變而已。所以對揚雄擁護王莽的這些言行,既不必加以苛責,也不必為其辯護,而是應該從實事求是的分析中得出合乎實際的結論。

13.1 孝,至矣乎!一言而該,聖人不加焉!

【注釋】

至矣乎:五臣注本無“乎”字。至,極。

該:兼備,包括。

加:增益,補充。

【譯文】

孝是最高的道德了吧!這一個字就概括了道德的全部內容,就是聖人也沒有什麼還要增加的了。

13.2 父母,子之天地與!無天何生?無地何形?天地裕於萬物乎?萬物裕於天地乎?裕父母之裕,不裕矣!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

【注釋】

形:在這裏作動詞,賦給萬物以形體的意思。用天地和萬物的關係來比喻父母和子女的關係,這是漢代社會上流行的思想。如《漢書·武五子傳》載壺關三老令狐茂上武帝書雲:“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

天地裕於萬物乎:世德堂本無“乎”字。下句同。裕,富饒,優厚。

裕父母之裕:自以對父母之厚為厚,即李軌注所謂“養父母自以為足者”。第一個“裕”作動詞,第二個“裕”是名詞。汪榮寶認為這句話是說“子於父母之德無厚薄可論”;若論厚薄,則是“儕父子之道於朋友之交,雖自謂知所厚,而適見其薄而已”(《法言義疏》卷十九)。但這樣解釋就和下文“事父母自知不足者”相矛盾了,所以還是李軌注比較合適。

其:或者,大概。舜:我國古史傳說中的“聖君”,實際上是原始社會末期的部落聯盟首領。這位“聖君”亦是古代孝的化身,據說其“父頑,母嚚,弟傲”,幾次陰謀殺死他,他卻始終孝順父母。

【譯文】

父母,就是子女的天地吧!沒有天萬物怎麼會產生?沒有地萬物怎麼會成形?是天地優厚地賦予萬物呢?還是萬物優厚地賦予天地呢?當然是天地優厚地賦予萬物。所以,滿足於自己對父母的優厚的,實際上是對父母的不優厚;侍奉父母而自己知道不夠的,大概是虞舜吧!

13.3 不可得而久者,事親之謂也。孝子愛日。

【注釋】

事:侍奉。親:雙親,即父母。

愛日:珍惜時間。

【譯文】

不可能永久繼續下去的,就是侍奉父母這件事。所以孝子珍惜有限的時日,努力把父母侍奉好。

13.4 孝子有祭乎?有齊乎?夫能存亡形、屬荒絕者,惟齊也。故孝子之於齊,見父母之存也。是以祭不賓。人而不祭,豺獺乎?

【注釋】

祭:祭奠祖先。

齊:世德堂本作“齋”,下同。“齋”字古作“齊”。古人在祭祀神仙或祖先之前,講究沐浴潔身,並且在一定時間內在生活上有所禁戒,以把精神感情集中到所祭祀的對象上去,這叫做“齋”。

存亡形:顯現死者的形象。存,在,有,引申為顯現。亡形,死者的形象。屬荒絕:聯係死者。屬,連續。荒絕,空虛斷滅,借指死者。

惟齊也:五臣注本“也”作“乎”。

“故孝子”二句:這是說孝子通過齋戒,集中精神思念已經死去的父母,就可以在腦子中再現父母的形象。《禮記·祭義》說:“致齊於內,散齊於外。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誌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

祭不賓:當作“齊不賓”,即孝子在齋戒中不會賓客。司馬光說:“賓謂敬多而親少,如待賓客。”俞樾說:“以《儀禮》言之,則祭必有賓。楊子此言,非古製矣。‘祭’疑‘齊’字之誤。上文曰:‘夫能存亡形屬荒絕者,惟齊乎!故孝子之於齊,見父母之存也。’此雲:‘是以齊不賓。’義正相應。謂方齊之時,不接見賓客也。‘齊’誤作‘祭’,義不可通。宋、吳之解,與禮不合。光曰:‘賓謂敬多而親少,如待賓客。’則曲為之說矣。”(《諸子平議》卷三十五)俞說是對的。李軌注:“夫齊者,交神明之至。故致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禮記》之論齊備矣。而發斯談者,有慨乎時人。”劉師培說:“據李注似亦作‘齊’,‘祭’涉下文‘不祭’而誤。《禮書》七十六正引作‘齊不賓’,當據訂。”(《揚子法言校補》)

豺:一種似狼而略小的猛獸,屬哺乳綱食肉目。獺:即水獺,屬哺乳綱食肉目的一種水居動物,主要靠捕食魚類為生。豺和獺在捕到的獵物多的時候,常把獵物擺開風幹以備日後食用,就好像人們祭祀時陳列供物一樣。故古有“豺祭”、“獺祭”之說。見《禮記·月令》、《夏小正》、《淮南子·時則訓》、《呂氏春秋·孟春紀》和《呂氏春秋·季秋紀》等。

【譯文】

孝子要祭祀祖先吧?祭祀祖先要進行齋戒吧?能夠向子女重新顯現已經死去父母的形象,使子女和死去父母發生聯係的,隻有齋戒。所以孝子在齋戒中可以見到已經死去的父母的形象。因此,孝子在齋戒中是不會見賓客的。豺和獺都還要祭祀祖先,人如果不祭祀祖先,不是連豺和獺都不如了嗎?

13.5 或問子。

曰:“死生盡禮,可謂能子乎?”

【注釋】

或問子:五臣注本無“問子”二字。因此“或”字與下麵“曰”字連起來,變成了一句問話,與下段話成為一條。但這句話在意義上與下文又聯係不起來,所以司馬光說:“此問答不類,疑下有脫文。”

盡:竭盡,完備。按,《論語·為政》說:“樊遲禦。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當即揚雄所本。

【譯文】

有人問做兒子的道理。

揚子回答說:“不管是父母在世的時候或者是父母去世以後,都能完全按照禮的要求侍奉父母,就可以說是會做兒子了吧?”

13.6 曰:石奮、石建,父子之美也。無是父,無是子;無是子,無是父。

或曰:“必也兩乎?”

曰:“與堯無子,舜無父,不如堯父舜子也。”

【注釋】

曰:當為衍字。汪榮寶說:“此別為一章,不與上章相屬。章首‘曰’字亦俗本妄增。蓋既於上章刪‘問子’字,以‘死生盡禮’雲雲為或問之語,因以‘石奮石建’雲雲為答問之語,而於其上增‘曰’字也。治平本‘曰石’二字占一格,增補之跡顯然。此舊監本無‘曰’字之證。”(《法言義疏》卷十九)

石奮、石建:皆西漢前期人。石建為石奮的長子。石家父子皆以為官謹慎,事親至孝著名。其事跡見《史記·萬石張叔列傳》和《漢書·萬石衛直周張傳》。

必:一定。兩:並,耦,即二者兼具的意思。

與:與其。堯無子:堯沒有好兒子。《史記·五帝本紀》:“堯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堯,我國古史傳說中的“聖君”,實際上是原始社會末期的部落聯盟首領。

舜無父:舜沒有好父親。《五帝本紀》又載:“舜父瞽叟頑,母嚚,弟象傲,皆欲殺舜。”舜,我國古史傳說中的“聖君”,實際上是原始社會末期的部落聯盟首領。

【譯文】

石奮和石建是父子關係的榜樣。沒有這樣的父親,就不會有這樣的兒子;沒有這樣的兒子,就不會有這樣的父親。

有人問:“必須父親和兒子兩方麵都符合規範嗎?”

揚子回答說:“與其像唐堯那樣沒有符合規範的兒子,像虞舜那樣沒有符合規範的父親,不如既有唐堯那樣符合規範的父親,又有虞舜那樣符合規範的兒子。”

13.7 “子有含菽縕絮而致滋美其親,將以求孝也。人曰偽,如之何?”

曰:“假儒衣、書,服而讀之,三月不歸,孰曰非儒也?”

或曰:“何以處偽?”

曰:“有人則作,無人則輟,之謂偽。觀人者審其作、輟而已矣。”

【注釋】

含:食。《法言音義》說:“本亦作‘唅’,音同。”菽:豆類。這裏意謂粗糧。我國古代以稻、粱為細糧,而以菽、稷為粗糧。縕絮:破舊的綿絮。我國古代沒有棉花,都是以絲為綿絮。汪榮寶釋“縕”為“裹”,說:“‘縕’讀為‘蕰’,《說文》:‘蕰,積也。’字亦作‘韞’,《廣雅·釋詁》:‘韞,裹也。’《說文》:‘絮,敝綿也。’《玉藻》孔疏雲:‘好者為綿,惡者為絮。’按:‘縕絮’與‘含菽’對文,義當為裹。若讀為《論語》‘衣敝縕袍’之‘縕’,則‘縕’、‘絮’二字同詁,與‘含菽’字不相協矣。”(《法言義疏》卷十九)其說也通。致:獻,送。滋:美味而濃曰滋。這裏指精美的食品。美:華美的衣服。親:雙親,即父母。

假:借,引申為拿。

三月:“三”言其多,“三月”就是許多月的意思。歸,終,休。這段話的言外之意是說,隻要他持之以恒地堅持做下去,別人就不會說他是作假了。

何以處偽:用什麼辦法識別出作假呢?處,判斷,決定。《漢書·穀永杜鄴傳》“臣愚不能處也”句下,師古注曰:“處謂斷決也。”

“有人則作”三句:五臣注本作“有人則作之,無人則輟之,之謂偽”。

審:詳細考究。

【譯文】

“有的兒子自己吃粗食穿破衣,而把滋養的食物和華美的衣服奉獻給父母享受,用來盡他的孝心,別人卻說這是假的。怎麼辦呢?”

揚子回答說:“把儒生的衣服和儒家的書籍拿來,穿上這些衣服來讀這些書,一連三個月都不回家,誰還會說你不是儒生呢?”

有人問:“用什麼辦法來判斷一個人的表現是不是假的呢?”

揚子回答說:“如果一個人,當別人在場的時候就做某種事,當別人不在場的時候就不做某種事,這種表現就是假的。觀察一個人,就是要考察他在什麼情況下做什麼和在什麼情況下不做什麼罷了。”

13.8 不為名之名,其至矣乎!為名之名,其次也。

【注釋】

為:表示追求的目的。名:名望,聲譽。

其至矣乎:世德堂本無“乎”字。其,或許,大概。

【譯文】

不是為了追求名聲而得來的名聲,大概是最高級的名聲了吧!為了追求名聲而得來的名聲,則是比較低級的名聲。

13.9 或問忠言、嘉謀。

曰:“言合稷、契之謂忠,謀合皋陶之謂嘉。”

或曰:“邵如之何?”

曰:“亦勖之而已。庳則秦、儀、鞅、斯亦忠嘉矣。”

【注釋】

謀:謀劃,計議。五臣注本作“謨”,下同。汪榮寶說:“‘忠言嘉謀’,錢本、世德堂本作‘嘉謨’。下‘謀合皋陶’,作‘謨合’。此校書者因《皋陶謨》乃《尚書》篇名,故改‘謀合皋陶’字為‘謨’,而並改‘或問嘉謀’字為‘嘉謨’也。治平本兩‘謨’字皆作‘謀’。今浙江局翻刻秦氏影宋本乃皆作‘謨’,此又校者用世德堂本改之。《漢書·匈奴傳》讚‘忠言嘉謀之士’,語即本此。明《法言》舊本作‘謀’也。”(《法言義疏》卷十九)

言合稷、契:言論合乎稷、契之道。關於稷、契的言論,汪榮寶認為存在於《尚書·棄稷》逸篇中。他說:“《書》序‘皋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皋陶謨》、《棄稷》’。今偽孔本分《皋陶謨》為兩篇,其所分之下篇改題《益稷》。孔疏雲:‘馬、鄭、王所據《書》序此篇名為《棄稷》,又合此篇於《皋陶謨》,謂其別有《棄稷》之篇,皆由不見古文,妄為說耳。’王氏鳴盛《後案》雲:‘蔡邕《獨斷》雲:“漢明帝詔有司采《尚書·皋陶篇》製冕旒。”今其製正在《益稷》內,可見不可分篇。且孔穎達於《書》疏以馬、鄭、王合為一篇,別有《棄稷》為妄說;及作《詩·齊譜》疏,又引《皋陶謨》弼成五服。一人之作,自相矛盾。據《法言》雲:‘言合稷、契之謂忠。’若如晚晉本,稷、契無一遺言,子雲何以遽立此論?知楊所見真《棄稷篇》中多稷、契之言也。此篇至晉而亡。今之割《皋陶謨》下半篇以為《益稷》者,乃晚晉人所分也。西莊此說甚允。子雲說經,雖皆用今文,然固非不見古文者。《重黎》雲:‘或問:《周官》?曰:立事。《左氏》?曰:品藻。’苟非親見二書,必不妄作此語。此雲‘言合稷、契之謂忠’,亦正據《尚書·棄稷》逸篇為說,非想當然語也。”(《法言義疏》卷十九)稷,即後稷。姓姬氏,名棄。因好農耕稼穡,故號“後稷”。相傳為周之始祖,堯舜時為農師。其事跡見《史記·周本紀》。契,姓子氏,傳為殷之始祖。舜時為司徒,因佐禹治水,封之於商。其事跡見《史記·殷本紀》。謂之:五臣注本作“之謂”。

謀合皋陶:謀劃合乎皋陶之道。皋陶,或作“咎陶”、“咎繇”等。他是我國古史傳說中舜、禹時代的賢臣,曾為大理官,執掌刑法。據說他曾在舜的麵前講述治理國家的道理,就是現在的《書·虞書·皋陶謨》。

邵:當作“卲”,高大、美好的意思。如之何:奈其何,怎麼辦。這句話是接著上句話來發問的。

勖:勉勵,努力。

庳:《法言音義》說:“音婢,下也。”本義為屋卑,引申為凡低下、矮小之稱。秦、儀:蘇秦、張儀。蘇秦,戰國時期合縱派的代表人物。其事跡見《史記·蘇秦列傳》。張儀,戰國時期連橫派的代表人物。其事跡見《史記·張儀列傳》。鞅:商鞅。戰國中期人,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本衛國之公子,姓公孫氏。後赴秦,說秦孝公變法,使秦國強盛起來,為日後秦並吞諸侯統一中國打下了基礎。秦孝公封以商於十五邑,號商君。其事跡見《史記·商君列傳》。傳世的《商君書》記載了他的思想和言論。斯:李斯(?—前208),戰國末年楚國上蔡人。法家思想的實踐者。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得力助手。全國統一後,他建議秦始皇焚詩書、禁私學。後又助秦二世用陰謀奪得帝位,並實行督責之術。極力推行專製政治。

【譯文】

有人問什麼樣的言論是忠誠的言論,什麼樣的謀劃是善美的謀劃。

揚子回答說:“言論符合後稷和契的言論,就是忠誠的言論;謀劃符合皋陶的謀劃,就是善美的謀劃。”

那人說:“這個標準太高了,怎麼辦得到呢?”

揚子回答說:“這個標準雖然高,也隻能努力去做罷了。如果把標準降低,那麼蘇秦、張儀、商鞅、李斯的言論和謀劃也成了忠誠的言論和善美的謀劃了。”

13.10 堯、舜之道皇兮!夏、殷、周之道將兮!而以延其光兮!

或曰:“何謂也?”

曰:“堯、舜以其讓,夏以其功,殷、周以其伐。”

【注釋】

堯、舜:我國古史傳說中的兩位“聖君”,實際上是原始社會末期的部落聯盟首領。皇:堂皇,盛大。兮:句末助詞。

夏:我國曆史上第一個奴隸製王朝。約為公元前2140—前1711年。殷:繼夏而起的奴隸製王朝,本稱商。商王盤庚時遷都於殷(今河南安陽),故又稱“殷”。約為公元前1711—前1066年。周:周朝。約從公元前1066年周武王滅商起,至公元前256年為秦所滅,有810年,是中國曆史上時間最長的一個朝代。將:與“皇”義同,選用不同的詞是為了避免行文上的重複。儒家認為這三個朝代的創始者夏禹、商湯、周文王和周武王都是古代的聖人,故雲。

而:連接詞,這裏有因、乃等義。以:因此。延:續。

何謂:怎麼說,為什麼。

以:由於。讓:禪讓。傳說堯將帝位禪讓給舜,舜後來又禪讓給禹。這反映了原始社會民主選舉部落聯盟領袖的情況。後人不了解其實質,就說成是禪讓了。

功:功勞。指夏禹帶領百姓治理洪水泛濫的功勞。

伐:征伐。指商湯以武力推翻夏桀和周武王以武力推翻殷紂。

【譯文】

唐堯、虞舜的思想和行為是多麼輝煌呀!夏禹、商湯、周武王的思想和行為是多麼偉大呀!因此他們的光輝一直延續到現在呀!

有人問:“這是指什麼呀?”

揚子回答說:“唐堯、虞舜是由於他們對帝位的禪讓,夏禹是由於他治理洪水的功勞,商湯、周武王是由於他們對殘暴的夏桀和殷紂的征伐。”

13.11 或曰:“食如螘,衣如華,朱輪駟馬,金朱煌煌,無已泰乎?”

曰:“由其德,舜、禹受天下不為泰;不由其德,五兩之綸,半通之銅,亦泰矣。”

【注釋】

螘:同“蟻”。形容食物之精細。汪榮寶說:‘《音義》雲:‘螘與蟻同。’《禦覽》八百四十九,又九百四十七引,並作‘蟻’。案:‘食如蟻’於義難通。‘螘’當作‘皚’。《說文》:‘皚,霜雪之白也。’‘食如皚’猶雲‘食如霜雪’,狀精米之潔白也。‘皚’誤為‘螘’,傳寫遂改為‘蟻’耳。”(《法言義疏》卷十九)湯炳正說:“果如汪說,則作‘食如霜雪’方可通。若作‘食如皚’則須解作‘食如白’,是成何語哉?崔駰《七依》雲:‘玄山之粱,不周之稻,萬鑿百陶,精細如蟻。’是古人皆以‘蟻’比食之精者,不必改字。”(《法言汪注補正》,《製言半月刊》第四期,1935年11月)

華:文采,畫圖。古代統治者的官服都非常華麗。如據《後漢書·輿服誌下》記載,古代貴族“以五采章施於五色作服”。“天子備章”即十二章,“公侯卿大夫之服用九章以下”,不同等級有不同的圖案和色彩,所以揚雄這樣說。

朱輪駟馬:四匹馬拉的大紅車輪的車子。這是形容當時的貴族和官吏們所乘的車子之威武和華麗。《後漢書·輿服誌上》“所禦駕六,餘皆駕四,後從為副車”句下注引《逸禮·王度記》:“天子駕六馬,諸侯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又“除吏赤畫杠,其餘皆青雲”句下注引《古今注》:“武帝天漢四年,令諸侯王大國朱輪,特虎居前,左兕右麋。小國朱輪畫,特熊居前,寢麋居左右,卿者車也。”

金朱:金印朱綬。“綬”指係印的絲帶子。《後漢書·輿服誌下》“諸侯王赤綬”句下注引徐廣說:“太子及諸王金印,龜紐,熏朱綬。”煌煌:明亮的樣子。宋、吳本此句作“朱輪駟馬受天金朱煌煌”,“受天”二字係衍文。

無:不。已:太,甚。泰:奢侈,過分。《太平禦覽》卷八百四十九“食”條下引此文“泰”作“太”;又卷九百四十七“蟻”條引此文“無已”作“不以”。

由:由於,因為。

五兩之綸:即由五股兩線編成的青絲綬。漢代對各級貴族和官吏係印絲帶的顏色和樣式都有明確的規定。如皇帝的玉璽,用黃赤綬,長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凡先和單紡為一係,四係為一扶,五扶為一首”(《後漢書·輿服誌下》),所以五百首就是用一萬股絲織成的綬帶,級別越低,綬越短,係也越少越粗,顏色也不一樣。至百石的小官,用青絲綬,不再計首,也沒有緯織,隻像編辮子似的編成一條帶子,這就叫“綸”。所以“五兩之綸”是指當時最基層官吏的印綬。

半通之銅:半章的銅印。漢代對各級貴族和官吏所用印章的質料和樣式也有明確的規定。最高級的用金印,其次為銀印,最下者為銅印。一般的印是正方形。最低級的官印則是長方形,隻有正方印的一半的樣子,所以叫半通或半章印。如《後漢書·王充王符仲長統列傳》引仲長統《損益》“身無半通青綸之命,而竊三辰龍章之服”句下,注引《十三州誌》說:“有秩、嗇夫,得假半章印。”有秩、嗇夫都是漢代的鄉官。《後漢書·百官誌五》:“鄉置有秩、三老、遊徼。”本注說:“有秩,郡所署,秩百石,掌一鄉人;其鄉小者,縣置嗇夫一人。”可見所謂“半通之銅”就是指當時最基層鄉官的官印。

【譯文】

有人說:“有的人吃的飯食像螞蟻那樣精細,穿的衣服像圖畫那樣華麗,出門坐四匹馬拉的有朱紅輪子的車,身上佩帶著明晃晃的係著朱紅綬帶的金印,不是太過分了嗎?”

揚子回答說:“如果是由於他有那樣高尚的道德,就是像虞舜和夏禹那樣接受整個天下也不算過分;如果不是由於他有那樣高尚的道德,就是隻佩帶個係著用五股雙線編成的青絲綬帶的半章銅印,也太過分了。”

13.12 天下通道五,所以行之一,曰勉。

【注釋】

“天下通道”三句:五臣注本此句作“天下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一,曰勉”。按,對於五項通道的具體內容,揚雄沒有說。李軌注認為是“仁、義、禮、智、信”。汪榮寶認為是《禮記·中庸》所說“天下之達道五,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法言義疏》卷十九)。皆與揚雄的思想不悖,可作參考。通道,普遍適用的原則。通,通徹,暢達。道,道理,原則。勉,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