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李心秦恢複神色平靜的說:“正因我酷愛賞樂曲,才下決心尋訪高人,試圖將各種樂器的長處、優點彙集,嚐試合奏,以圖更動人心弦的效果。”
“合奏?”清音眉頭輕蹙,起了幾分興趣。
“正是,現下的樂曲,大多是一種樂器的獨奏,時人都以為樂器群奏隻是亂彈琴,也有琴技低者擾了琴技高超者之嫌,殊不知同一首曲子,適時加入不同音調的彈奏或其他樂器的配音,音效更加絕妙。就如公子適才所奏之曲,有幾處若加低音深沉,更會彰顯大氣磅礴,將個人愁緒化作悲天憫人的絕世之作。”
“哦?既如此,還請姑娘不吝賜教!”清音公子眉頭舒展,一臉急切,果然是個樂癡。
“隻是……還得有其他的樂師配合才可。”李心秦囁囁的說,彈古琴雖然沒學過,五線譜和編曲卻難不倒她,從小到大的音樂知識還是過關的,而且大學時期糊裏糊塗玩過幾天樂隊,估計此刻還是應付得下來的。
清音公子略一思索,“來人,去請莫先生和林公子,並請他們帶了樂器。”
“是!”一名護衛應聲而去。
清音公子轉身對李心秦道:“李姑娘請略坐片刻,我已著人去請了兩位高人,皆是個中翹楚。莫先生擅長旒珠和竻弦,林公子則在笄和笳上頗有造詣。往日我們隻知各自彈奏,從未試過幾人合奏,今日姑娘提點,或許能別有一番情境,讓清音不甚期盼!”
李心秦正想客氣幾句,忽然肚子不爭氣的傳來“咕咕”聲。對了,早起到現在還水米未進呢。她頑皮的眨著眼睛一笑:“看來這陽春白雪的高雅精神食糧也得向五穀雜糧讓步了。公子見笑,隻因自清晨早早出門至此還未用早飯。”
清音見她神色坦然,也微微一笑:“無妨。來人,備下飯菜請李姑娘用飯。”
李心秦忙開口:“還有我的隨從,他也沒吃飯,此刻怕已是餓極,勞煩公子周全。”
一個侍衛已走,現下隻剩一個侍衛在側。隻見他手抱拳低頭拜向清音公子:“主子,屬下若離開,留主子一人怕是不妥。”說畢,眼神輕瞟李心秦。
李心秦疑惑,是怕什麼?怕自己對清音公子心懷不軌麼?莫非這個清音公子也有仇家?正思索間,清音公子開口:“無妨,你且去吧!”神色淡然。
“是!屬下遵命。”侍衛疾步離開。
不一會兒,幾個小童端了碗盞桌子在老管家的帶領下走進來,在亭子中擺開。熱氣騰騰的湯飯,讓李心秦更覺得又冷又餓。這個清音公子,大冬天在池塘上彈琴,隻顧風度不顧溫度。
清音公子一抬手做個請的手勢:“李姑娘,請!”
顧不得欣賞清音公子的風姿有多麼瀟灑迷人,李心秦不客氣的坐下,“公子一同吧。”
清音臉上閃過一抹笑意,她如此不拘泥做作,自己也就爽快的坐下。幾樣菜式看似簡單,味道卻極好。沒有味精,隻有自然的鮮美。李心秦吃飯的儀態雖不至於狼吞虎咽太難看,但跟古時候的大家閨秀比較起來已顯得很是豪邁。清音本無食欲,見她吃得歡實,也拿起雙箸嚐了幾口。這對他來說已是罕見,可看在李心秦眼裏卻覺得他一副食欲不振的樣子。
“公子是不餓嗎?還是每日吃這些已經膩了?改日我請公子嚐幾樣新鮮菜式,就當做今日叨擾的回報吧!”李心秦真誠的說。夢紅樓還有很多新菜式沒正式退出呢,都是李心秦根據自己在現代吃貨的豐富經曆研發創造的。
清音公子眼睛快速的轉動幾下,打破了他淡然的神情,倒顯出幾分可愛來,李心秦一時忍不住好奇:“敢問公子貴庚?”
清音公子一愣,緩緩開口道:“在下時年二十有三。”
嗯,這個年紀已經不小了,恐怕已經有了妻室吧。不知他眉間那一抹憂傷是否有一個女子能為他撫平?也不知道他那總是淡淡的神情是否麵對一個心愛的女子會化作熱情?
知道自己剛剛問人家年齡的舉動有些唐突,李心秦再無言語,低頭吃飯。吃完飯又候了片刻,所請的兩位樂師到。
一位年紀稍長三十歲左右,清音公子介紹是莫先生。另一位二十歲上下,林公子。兩人均衣著光鮮,風姿不凡。隨從捧出來的樂器,李心秦瞅著並不認識。
“公子。”二人對清音公子行了禮,看看李心秦,也不驚訝,“這位便是提議吾等合奏的姑娘?”
清音公子頷首,“這位是李姑娘,善於……賞樂!”
莫先生、林公子一愣,李心秦也一窘,道一聲:“慚愧!”
可不是麼,真的很慚愧。自己不會彈奏古樂器,還想著將這幾位高雅的、身份不一般的音樂人挖到夢紅樓去賺錢,俗得慚愧。不過李心秦很快便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凡事隻講結果,不問過程。
接下來,就剛才清音公子所彈奏之曲,李心秦讓莫先生和林公子用各自的樂器吹奏一邊,確定了他們二人樂器的音域特色,揚長避短,讓三個人既各自保留又互相配合,反反複複試了幾遍之後,三個人技藝高超,已然領悟出真諦。合奏並不是時時都要凸顯自己,而是謙讓、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主線清晰,配樂纏繞。很快便有模有樣,雖是一首表達愁緒的樂曲,幾個人卻都因為欣喜而露出笑容。最後一遍合奏,激昂處飛上雲霄,回落處千回百轉。聽著樂曲,李心秦想起昨夜那一夢,那麼真實那麼痛心,自此,便與父母隔了一個世界,以後唯有立足此世為自己開辟一個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