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夢裏姑蘇
如同愛把西安稱作長安一樣,更愛把蘇州稱作姑蘇,稱作長洲,稱作吳郡,稱作平江。
想象中的蘇州天光雲影,家家臨窗照水,人人枕水而居。二千多年前,浣紗的西施換了盛裝,曾在水上翩然而過。一場喊聲震天的廝殺之後,擒了夫差,笑了勾踐,逃了西施,跑了範蠡,隻剩下太湖之上的煙水茫茫,雲深不知處。
想象中的蘇州城裏,有著才子唐伯虎。紅顏一笑值千金,自命風流倜儻的他,居然抵擋不過秋香的回眸一笑。為了追隨那傾國傾城的一笑,他放下了手中的逍遙折扇,換上了烏衣皂袍,心甘情願地鞍前馬後地供人驅使。
想象中的蘇州是張翰的。在那樣一個西風漸起的時刻,記憶中飄來一縷鱸魚、蓴菜的清香,便誘得詩人棄官不做,駕起一葉扁舟,瀟灑而歸。青衫的詩人垂釣於南園,在無風亦無浪的江麵上,靜看日落和月出,靜待秋去與春回。
蘇州太美,美得讓我隻能去想象她,想象她的小橋流水,想象她的精致典雅,想象她的珠圓玉潤,想象她的溫柔嫵媚。
不敢去麵對她,害怕,害怕那種零距離的接觸,會破壞了心中的美麗。如果是那樣的結局,我寧願,寧願她隻存在於我的想象之中。
然而,卻終於還是去了。在一次次的擦肩而過之後,我終於還是去了,我要去看看那一排排綠色杉樹背後的蘇州。那一排排的綠色杉樹是行道樹,種在鐵路沿線上,將蘇州羞答答地掩映在了她的身後。
前往蘇州的那個日子,是一個陰翳的日子,風很大,天很冷。其實,直到今天,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會在那樣的一個日子裏去蘇州。隻記得,當時莫名地想起了蘇州,就坐上最近的一趟火車,咣當咣當地晃悠過去了。
那個時候,我正在上海,距蘇州不過百裏之遙。
之二:風中詩韻
下了車,直奔寒山寺,這是一直以來就極想去的地方。在我的想象中,寒山寺是需要拾級而上的,一級一級的台階記載著你一步一步的虔誠。但是,事實並非如此的,寒山寺不在山尖之上,而是在水邊,在人工開鑿的大運河畔。
寒山寺不大,但是,很幽靜。在剛剛度過的新年裏,大雄寶殿前的稀疏的鬆林裏掛上了一串串的燈籠,長長的,小小的,紅紅的,煞是好看,也平添了幾分熱鬧。
有上海方向來的旅遊車從身邊呼嘯而過,車窗緊閉,在那暖暖的空調車裏邊,車廂內的人在似乎正在瞌睡著。我卻慶幸自己沒有跟著旅遊團到此一遊,而是沿著大運河,在風中,一步一步地摸索而過。
我慶幸自己在那樣一個有風的日子來到寒山寺,否則,我又怎能聽得到那浮圖飛簷下叮叮當當的風鈴聲,那是巨大的純銅風鈴啊。河麵上吹來的風一陣一陣地掠過我的臉龐,掠過我的發梢,很冷。但是,我喜歡,喜歡這冷冷的風,這風應該和千年以前一模一樣的吧。
千年以前,張繼曾泊舟在姑蘇城外的楓橋邊。羈旅漂泊之愁思,江南水鄉之靜諡,正是夜不成寐的時刻。黑夜裏那越空而來的清遠鍾聲,讓他不能自己,他提筆寫道: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不出名的張繼因這句詩而出了名,不出名的寒山寺也因這句詩而出了名,同時出了名的還有這無楓的楓橋。
楓橋距寒山寺不遠,其實,也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橋,這種小橋在蘇州隨處可見。但是,這古刹古橋和這古詩,千年來,就這樣的幽香不斷。
緊鄰楓橋的還有一座古老的城關,名曰鐵鈴關。城關上的紅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和風聲相應和的是城牆上那盤根錯節的枯藤的灰色。能夠想象得出,炎炎夏日裏,城牆上爬滿翠色欲滴的青藤,一定美極。隻是,那隻怕不是張繼的楓橋了。
我慶幸,在那樣一個冬日裏,我看到了張繼的楓橋。
之三:紅塵一笑
水,是蘇州的一抹靈氣所在。很多的地方,河街並行,街道自然而然地就被水道分成了車行道和人行道,連分道欄杆都給省去了。然而,作為姑蘇標誌的斜塔卻在一個小山坡上,素有吳中第一名勝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