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業火灼天(1 / 2)

藏書閣亦如當年那般幽寂昏暗,唯有天窗下是如水傾瀉的月光,漣漪徑直走去,容璧卻不動,看著混沌中唯一光明裏的漣漪,恍惚間隻覺得她將要羽化升仙,化為一道霞光離自己而去。

“漪兒,能最後為我舞一曲《青梁懸想》嗎?”容璧不知怎的脫口而出,說完卻又後悔,《青梁懸想》是舞給心愛之人看的,當初,她隻舞給赤嚳,而後舞給自己,如今,她隻舞給修竹看吧。

漣漪緩緩轉身,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便獨自舞了起來,她一邊舞,一邊唱,把一支豪情的《青梁懸想》唱的支離破碎,那聲音似具化成形,一刀刀割在咽喉與心口,讓容璧說不出話。

一曲很快終了,漣漪收了袖子,仰著頭,舉手托起月光下的浮動的塵埃,她輕聲道:“我舞的終不如嫂嫂好看吧?畢竟,她有勇氣在青梁殿上閉眼獨舞,我卻不敢。”

“並未見孝景皇後舞過。”容璧搖頭認真道,“但在我眼裏,你舞的最好。”

漣漪不接話,換了話題道:“哥哥他,不知是否對我失望了,我沒有替他照顧好舉國百姓,也沒有替他照料好藥兒。”

“來日方長,你做的已經夠好了。”

漣漪卻又換了話題,說:“容壁,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藥兒還小,需要你的輔佐。”

“我盡力。”容璧輕笑自嘲道,“也不知上天還肯許我多久時間。”

“墨歌的遺體在城郊外的冰窖裏,等豫章王滅了獫狁時,你替我把真相轉告他,好嗎?”

容璧沒有再立即答應,盯著仰頭望月的漣漪,皺眉反問:“怎麼突然囑咐我這麼多,你是要和修竹離開,再也不回來了麼?”

“是,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心中所懼得到確認,容璧心中五味陳雜,既有極度的悲慟與無可奈何,還有如釋重負之感。就如一把懸掛在自己頭顱上的劍,知道會有掉下來的那一天,於是終日惶惶,當真的臨死的那一刻,隻怕是釋然大於不甘吧。

容璧不由歎息著,笑道:“果真,如今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

“什麼都逃不過你的感覺,你還是如當年那般敏銳。”漣漪轉過身,走向容璧走出唯一的光明,“容璧,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所以,你也饒了自己吧。”

容璧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奈何環境太過昏暗混沌成一片,越是想看清漣漪的表情就越是模糊,最後連漣漪的臉也混沌成一片。

“緣來緣散,緣如水。”漣漪抬手拍拍容璧的肩,笑道,“不管是誰,總會有分別的一天,你不必太在意,要多珍惜身邊人。”

容璧張了張嘴,喉結滾動一下,隻化成一道長籲,低下頭搖頭無奈的笑,然後抬頭看著漣漪釋然般的笑道:“我會珍惜眼前人,也望你幸福。”說完又仰頭看向天窗,“很快就要破曉,便再呆一會兒,一起看完朝陽再去祭天吧。”

晨鍾準時敲響,震落塵埃落定,朝陽卻沒如往日那般爬上天空,透過天窗隻能看到濃密的烏雲,漣漪便無奈歎息說:“隻怕我們無緣今日的朝陽了,時間已到,祭天應當已經準備好,我該走了。”

“我不去嗎?”容璧聽出端倪,“不要用擔心我的身體為由,我的身體,我比你更清楚。”

都說到如此地步,漣漪不好再攔,便與容璧一同下了藏書閣,而赤耀也乘著步輦來到藏書閣門口,見漣漪和容璧一同出來,便問:“師父,你也去嗎?”

“對。”容璧點頭,“祭天關係到陳國氣運,我身為一國宰相,怎麼能不去?”

赤耀看向漣漪,見漣漪輕輕點頭,他便不再多話,看著容璧與漣漪一同上了步輦之後便啟程去祭天台。

三人到祭天台時,便下起了綿密的小雨,含英撐著油紙傘站在台下顧盼,見漣漪等人到了,便問:“公主,你吩咐我的都準備好了,開始嗎?”

“開始吧。”漣漪推開含英遞過來的油紙傘,擺手笑道,“我要祭拜上天,怎能拒絕上天的雨露,你自己用吧,別淋著雨了。”

含英覺得有理,便退到容璧和赤耀身後,漣漪再轉頭對赤耀吩咐說:“藥兒,祭天時,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上來打攪我,就連你也不行,知道嗎,藥兒?”

“好。”赤耀點頭,知道祭祀是大事,不能出現半點差錯,便再添了護衛守在台階旁,不許任何人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