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士兵粗壯的手臂很明顯彈動了一下,腮幫的肌肉一下子繃緊,葉霄懷疑他終於忍不住要動手揪著小個子的鼻子把他的臉扯下來。好在那人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恨恨地把氣從嘴裏呼了出來,隨即像一個兵人那樣繼續保持舉槍直立的動作。
醫生倒是並沒在意,他像是習以為常了似地寬宏大量地笑了笑,轉身打了個響指。護士彎腰從手推車下的櫃子裏取出一隻灰蒙蒙的背包,遞到布穀鳥眼前。
葉霄之前倒是很好奇小個子念念不忘的背包到底有什麼神奇的地方,這下終於見到了實物,不禁有些失望:隻不過是一隻舊兮兮的帆布雙肩包,樣子和它的主人一樣普通,肚子扁扁的好像裝不了多少東西,掛在變形者身上可能還稍嫌太大,怎麼看都看不出哪裏特別。看到小個子抗議地吼了一聲,無比心疼地抱起背包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好像那是他失散多年還被人欺侮了的親兒子,葉霄終於忍不住伸手拍拍小個子的肩膀問:“這包很重要?”
“你不知道?”小個子瞪大了眼睛回望他,葉霄被看得心裏發怵,開始不自信地懷疑自己問了個其蠢無比的問題,誰知年輕人一把拉開拉鏈,拽出背包內側寫滿密密麻麻洗滌注意條目的標簽,指著上麵黑黃相間的蝙蝠圖案,無比自豪地說,“這可是正品蝙蝠俠限量款!”
站在一旁的士兵像是中風似地抽了抽嘴角,葉霄糾結地看著小個子臉上眉飛色舞的得意表情,再三猶豫終於把溜嘴邊那句“你到底多大”咽了回去。他突然覺得帶著這樣一個搭檔,這次任務的存活幾率恐怕不比裸奔過雷區高多少。
確認了寶貝背包沒有大礙,變形者總算開始收拾箱子裏雜七雜八的東西。彈夾在夾層裏找到了位置,兩把匕首一左一右被改裝過的皮帶牢牢地綁在背包貼背的一側,兩把把沉甸甸的重型手槍直接扔進包裏,小個子動作利落地拉上拉鏈,要是個子再高一點,甩手背包的動作可能會更加瀟灑。整理完背包,變形者站在桌邊,十指靈巧上下翻飛,挑揀桌上剩下的小玩意兒,飛快地把它們塞進口袋裏,嫻熟的動作讓葉霄想起很多年前布達佩斯街頭耍紙牌的一位漂亮魔術師,她雙套在白手套裏的纖長手指也是這麼靈活,紙牌在指間像蝴蝶那樣翩翩起舞,為她贏得陣陣驚歎。
“喂,喂!葉霄!”小個子收幹淨了桌子,喊了兩聲沒得到回應,不耐煩地戳了戳葉霄的腰,把他注意力拽回到現實中來,“我問你話呢!”變形者仰著頭瞪著葉霄,語氣很不愉快。
“唔?什麼?”葉霄回過神來,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驚訝地發現原本亂糟糟的桌子上已經空無一物,冷硬的銀灰色金屬桌麵模糊地倒映著他們的影子,黑黢黢的色塊像兩隻不知名的怪物。
“不打算要點什麼?你不會是想赤手空拳衝進一間暴亂實驗室吧?”葉霄覺得小個子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神經病,“不過……”眉眼一抬,東方青年的黑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看得葉霄不由得心生警惕,“趁你吸引失控樣品注意力的時候我就可以順利溜走,這個計劃挺不錯。”摸著下巴點了點頭,變形者踮起腳,手臂親昵地搭上葉霄的肩,“放心,清明節我會記得給你燒祭品的。”
布穀鳥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合適了,葉霄腹誹道。甩開對方的手臂,他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金屬桌:“我以為那裏麵至少有我的一份?”
“怎麼可能!”布穀鳥冷笑一聲,後退一步,兩臂在胸**叉,翻了個白眼,“我撿到你的時候你除了一件作訓服什麼都沒有,連身上這件衣服都是我讚助的。”變形者說著,衝他身上皺巴巴的白襯衫努了努嘴。
正想指出他們之間的體格差異遠沒有小到可以混穿衣服的程度,葉霄突然記起了之前囚室裏小個子表演的那場變身秀,於是默默地把嘴邊的反駁吞了回去。他絲毫不懷疑青年有一個號碼齊全、品種繁多的衣櫃,也許裏麵還掛著幾件風姿綽約的小裙子。被自己的想象力嚇出一身雞皮疙瘩,葉霄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那至少借我一把槍,你包裏有兩把重型手槍,身上還收著兩把小型手槍,還沒算上你別到後腰皮帶上的那把電磁爆破槍……”說著,他衝小個子擠了擠眼睛,咧開一個堪稱邪惡的笑臉,“你真的不擔心走火?”
變形者撇著嘴揚起脖子,看向他的眼神裏**裸地寫著“你很無聊”。他慢悠悠地扭過手臂,緩緩從皮帶裏抽出那把銀光閃閃的槍,然後用能夠捅死人的力道狠狠塞進葉霄懷裏。
陶瓷槍柄重重敲到了小腹上,不過葉霄成功地把一聲痛呼掐死在喉嚨裏。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捧著的花裏胡哨的武器,不太滿意地癟了癟嘴。爆破槍有著比這個粗暴名字豔麗十倍的外形:銀白色的槍管閃閃發亮,半透明的能量夾裏浮動著不斷變化的藍紫色電波紋,花哨的外觀就像穿著亮片緊身衣的脫衣舞男,這對它銷量的影響遠比它易爆的電磁能量夾嚴重。無奈地掂了掂手上輕飄飄的分量,葉霄把槍塞進褲兜,很有禮貌地點頭致謝。
布穀鳥挑了挑嘴角:“小心走火。”滿登登的期盼之情克製不住地從語調裏溢了出來。
“如果你們兩位姑娘打扮得差不多了……”撚了個響指,醫生往出口方向輕輕一擺頭,“你們的巴士在外麵等著。”男人說著,帶頭往外走,仿佛一點也不擔心身後的人會跟上來,“進入實驗室後,脊椎裏植入的定時炸彈會自動激活,你們有三十六個小時。”醫生不緊不慢地說,快步向前走去,“一旦指揮官確認樣本完好無損,我們就會把它安全地取出來。”帶路的白色的背影不徐不疾地與身後的人保持著穩定的間距,像個飄在前方的幽靈。葉霄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小個子一溜小跑跟在他身邊,身後士兵們急促的腳步聲在狹窄的通道裏撞出沉悶的回音,“但是,如果你們消極怠工,或者試圖逃跑……”在一扇金屬推門前停下腳步,醫生轉過頭,視線從葉霄沒有表情的麵孔上掃過,停留在布穀鳥的臉上,他意味深長地彎起嘴唇,“……梆!”做了個爆炸的手勢,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鏡框,望向變形者,“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言簡……”點點頭,變形者綻開一個假得誇張的笑臉,“……意賅。”
“很好。”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衝小個子攤開手掌,“手給我。”變形者猶豫了一下,遲疑著把手慢慢放到男人的手心裏,警惕的樣子好像在玩打手背的小遊戲,“放心,我不會把你手砍下來,指揮官還指著你的手把那些樣品送出來呢!”醫生翹了翹嘴角,拽過那隻僵硬的手,從寬大的口袋裏掏出一枚小巧的印章,在手背上蓋了一下,解釋道,“實驗室的鑰匙。”在葉霄手背上也戳下一個無色的章,他轉身在門旁的麵板上依次輸入五指的指紋,極有禮貌地讓到一邊。沉重的金屬門慢吞吞地升起,像一隻睡意朦朧的巨獸。
刺目的陽光逼得葉霄不得不轉過頭去,他舉起手遮擋在眼前,眯起眼睛往外望去,隨即被門口停著的那輛“巴士”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