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葉霄低著頭,跟著士兵的腳步,安靜而茫然地順著蒼白的牆往前走,同時小心地與前麵那人保持距離,以免踩到對方的靴子跟。之前他不小心踩過一次,結果趔跌了一下,把走在前麵撲倒在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前後兩隊負責押送的士兵立刻不約而同地“嘩嘩”拉開槍栓,子彈上膛的清脆滑音響成一片,黑黢黢的槍口把他團團包圍在中間,一個個警惕地瞪圓了眼睛,就好像他下一秒就會跳起來,像傳說中的哪個英雄人物那樣瞬間把所有人“劈裏啪啦”打翻在地。

布穀鳥晃蕩著褲腿跟在他身邊,吊兒郎當的樣子像個參觀科技館的青少年,不時還會轉動腦袋望向天花板角落的全景攝像頭,齜牙咧嘴地做個鬼臉。

沿著七拐八彎的線路走了半天,荷槍實彈的押送小隊在一扇純白的滑門前停下腳步,領隊的士兵脫下在門邊的指紋鎖上按下食指,綠色的指示燈亮起,滑門應聲而開。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醫生打扮的瘦高個男人迎了上來,陰冷的視線從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隨後退開一步,讓這支小隊魚貫而入。

進入房間,押送隊伍很快在室內散開,五人把守出口,剩下的人貼著牆橫槍而立,隻剩下兩隻怪物和醫生站在空曠的房間中央。

一個護士打扮的女人低著頭推著手推車從角落裏走了過來,一頭暗金色的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緊繃繃的發髻,蒼白的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推著小推車來到兩人身邊,從推車上拿起一支無針注射器,繞到布穀鳥身後,在他背上找準位置迅速按了下去。

“嗷嗚!”葉霄有些吃驚地看著小個子一下子慘叫著跳了起來,嚇得年輕的**畏縮地往後一退,四周黑洞洞的槍口立即對準了兩人,葉霄立即撇清關係似地舉起兩手,變形者卻渾然不覺。小個子扭著手臂,使勁按著背上被紮了一下的地方,嘶嘶地急促吸氣,聲線繃得像一張弓:“好痛!嗷!媽的!嘶!”

“你們幹了什麼?!”變形者疼得白了臉,連咬肌都繃得死緊,臼齒摩擦出細微的“咯咯”聲,看得葉霄不禁也緊張了起來。

“標準程序而已,別緊張,指揮官的命令,不能弄死你們,至少不能馬上弄死。”醫生推了推眼鏡,淡定地給護士使了個眼色,瞥了一眼葉霄,“輪到他了。”

就算明知道是個怪物,小個子彎腰弓背連連吸氣的樣子也差不多消除了威懾力,護士終於從士兵們的人牆後走了出來,站到了葉霄身後。有了上次的教訓,葉霄僵直了脊背,一動不敢動。

帶著矽膠手套的手指微微發涼,甚至不太像個生命體。女人的手指順著脊柱往下數,在第三節與第四節脊柱的縫隙裏點了一下,隨即,注射機冷硬的槍口頂上了那個位置。在看到布穀鳥的先例後,葉霄咬緊了牙關,準備迎接慘絕人寰的疼痛。

伴隨著極輕的“噗”的一聲,一個細小的東西穿過脊柱接縫,釘進了脊髓裏,過程很快,不太舒服,但是出乎葉霄意料地,沒那麼誇張的疼,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什麼疼痛感。遲鈍地抬起手,摸了摸背上的注射點,葉霄扭過頭,看著倒在地上扭成麻花捂著脊柱的變形者,有些驚訝。

“閉嘴!”小個子慢騰騰地爬了起來,惡狠狠地瞪了葉霄一眼。

“我什麼都沒說。”葉霄睜大了眼睛,一臉無辜,隻是想起剛才變形者那副死去活來的樣子,像個怕打針的小孩,自己的嘴角就有些克製不住地往上翹。

布穀鳥盯著他,眼神一點一點隨著他的笑臉冷了下來,陰沉的目光看得葉霄不禁有些頭皮發麻,勾起的嘴角終於落了回去。

“呃……”他張了張嘴,後知後覺地發現小個子這回大概是真的生氣了。青年的臉上褪去了一切表情,像一扇“啪”地關上了的百葉窗。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氣些什麼,葉霄直覺自己最好道個歉,隻是表示歉意的話才做了個口型,小個子一下子就像隻嗅到血腥味的野獸那樣扭過頭來,一雙黑眼睛仿佛暴風雨前的海麵,平靜得瘮人。

變形者直勾勾地望進葉霄的眼睛,薄唇微動,極其清晰地吐出兩個音節:“閉,嘴。”

小個子強硬的態度硌得葉霄有些不舒服,他冷哼一聲,僵硬地挺直了脊背,仰起頭,不在看向身邊的青年。兩人間的空氣不覺有些尷尬,悶悶的,像一層包在皮膚外的塑料薄膜。

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視線在一高一矮兩人身上走了個來回,兩手塞進白大褂寬大的衣兜裏,語氣平淡:“剛才給你們脊椎裏植入的是GPS定位儀,別試圖把它摳出來,它接觸到空氣的那一瞬間就會爆炸——裏麵包含一個壓縮定時炸彈,……”

“什麼?”葉霄尖聲打斷了醫生的話,“你剛才說的是‘炸彈’?”兩手在空中可笑地揮舞了兩下,葉霄聽到自己的聲音高高飄在天花板上打著轉。

“成熟一點好嗎?”一旁的小個子掏了掏耳朵,慢吞吞地拖長了音,字裏行間包含著“我不認識這個人”的鄙視意味。

“成熟一點?”葉霄扭過頭,不可置信地瞪著一臉淡定的布穀鳥,“有顆見鬼的炸彈,在我們身體裏,然後你叫我成熟一點?不好意思,”故作困惑地皺起眉頭,葉霄尖刻地說,“但是提醒我一下,誰才是被紮了一針就尖叫得像個小姑娘的那個?”

變形者麵色一僵,咬著下唇沉默了幾秒,緩緩呼出一口氣,頓了頓,語氣仍然生硬:“考慮到實驗室位於板塊底下,而地殼厚度足以隔絕無線電信號,那個禿子肯定得采取一點手段保證我們的忠誠度。”變形者冷靜地抬眼瞥了醫生一眼,輕哼一聲,“換了我肯定也會這麼做。”

金絲眼鏡後麵的眼睛眨了眨,醫生的笑容和藹可親:“不然我怎麼敢把裝備還給你,布穀鳥?”他說著,讓開一步,指了指牆角的一隻厚重的金屬保險箱,“都在那兒了,需要檢查一下嗎?”

小個子立刻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躥了過去,動作快得像看見胡蘿卜的兔子。

周圍的士兵立即警惕起來,連脊背都挺得比原來直了幾分,扣在扳機上的手指明顯更加僵硬。他們小心翼翼地收縮了包圍圈,麵無表情嚴陣以待。四周悉悉索索的小動作落在耳中,葉霄忍不住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晃蕩著兩手跟了過去,同時不著痕跡地確保雙手在那些士兵的視線範圍內。

醫生在操作麵板上按下指紋,沉重的箱門“砰”地一聲彈開。寒光閃閃的匕首、彈丸大小的煙幕彈、纖細玲瓏的柳葉刀、幾把大小不一的手槍、數量驚人的彈夾、還有一副小巧的紅外線眼鏡,零零碎碎的東西鋪滿了箱底,亂糟糟的讓葉霄不禁想起小男孩們的玩具箱。小個子帶著點吹毛求疵的意味慢條斯理地掃過每一件物品,不時舉起一把小刀,湊到燈光下仔細檢查刃口,或者挑出一隻手槍,顛顛分量,再直起身子,試瞄一下,嫌棄地把嘴咂得嘖嘖響,好像槍身上的每一道刮痕、刀刃上的每一個豁口都是由本尼迪克·盧瑟本人不懷好意地啃出來的。葉霄甚至有些懷疑他有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一隊麵色不善、隨時準備把他們的腦袋揪下來的士兵。差不多過了將近一個世紀,小個子終於檢查完了裝備。布穀鳥仰起頭,斜睨了一眼那位高個子醫生,語氣傲慢得令人發指:“我的背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