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們走進一棟住宅。走出電梯。女人掏出鑰匙,打開房門,然後將男人讓進來,說這裏有上好的威士忌。
站在開放式的房子中央,男人突然說,秋收的時候,場上,都沒有你的這間客廳大。
我租的。女人說,就一年。一年的家。如果你喜歡,也可以住進來。當然要付租金。我們可以共用客廳、廚房和洗手間,而主臥裏有我自己的衛生間。
沒有誘惑,卻已心驚肉跳。男人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像開玩笑的人嗎?
男人突然抱住女人。沒有反抗。男人更緊地抱住女人,說整整五年我沒碰過任何女人。
那麼,五年前呢?女人呼吸中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我曾經有過女朋友,隻是,她不願相信我會有今天。
就離開了你?可惜。
不可惜。否則,怎麼會有這一刻。
女人順從在男人的臂彎中。
男人問,你為什麼要引狼入室?
因為城市裏已聽不到野狼的嚎叫了。
男人又問,為什麼不掙紮?
女人說,這明明是我想要的。
接下來便傳出野狼的低吼。在幽暗的燈光下仿佛置身荒野。男人近乎歇斯底裏地揉搓女人,試圖將他五年來的欲望全都發泄在她身上。他親吻她,他說,他想要。女人卻突然推開男人,冷冷地說,我們是來喝酒的,然後她轉身退出激情。男人仿佛被閹割了。
然後,所有的欲望,像決堤一般,突然之間無影無蹤。還剩下了什麼?他想要的,那消逝的激情?他沮喪極了,沮喪到,苦不堪言。那一刻,他真的恨透了這個誘惑他又讓他無所發泄的女人。
便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親昵。他當晚回到自己的宿舍,因咖啡而徹夜不眠。不好的開頭,必定預示著,不好的未來,這是星象大師們共同的結論。信還是不信?
盡管不曾雲雨,幸好女人租房的允諾沒有失效。甚至第二天清晨她就打來電話,說他如若還想租房的話,隨時可以入住。於是男人又被弄得亂了方寸,不知道女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緊接著男人搬了進去,從此和女人同在屋簷下,卻好長一段時間一直彼此生分,當然更不曾重提曾經的欲念。男人每天在出版社上班下班,女人則終日在家研究寫作。他們來來去去,打頭碰臉,卻仿佛陌生人,看起來更像是那種沒有什麼交流的室友。
無論女人研究的是什麼,顯然她對自己的課題很癡迷。她一天到晚坐在電腦前,不停地思考並敲擊著。有時候一整天不刷牙不洗臉,隻穿著睡衣在房子裏走來走去,於是徹底破碎了男人對女人曾懷有的聖母形象。直到某一天晚上,女人叫了匹薩,點燃蠟燭,打開紅酒,邀請男人和她共進晚餐。
燭光搖曳中,女人舉杯,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經三十八歲了,時間過得真快。
男人舉起酒杯,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覺得我太老了,是吧?
不不,怎麼會呢?
就是說,我十歲時,你才出生。
我一直覺得我們差不多大。
別自欺欺人了,我們都不是孩子了。
你依然那麼漂亮,那麼……
算了吧,女人說,我隻想讓你看到真正的我,不要被假象所迷惑。
不不,你就是我當初看到的那個優雅的女人,祝你生日快樂。男人一飲而盡。
然後他們在杯盤狼藉中開始行動。
自從他們成功做愛,自然也就不再分房。從此每日欲壑激蕩,直到女人徹底放棄了國外大學的職位,成為臨江大學外國語學院的教授。盡管女人的選擇破滅了男人的出國夢,但到底還是實現了他最初的夢想,就是在這座城市有了一個自己的家。
不久後,他們順理成章地進入了婚姻程序。隻要兩廂情願,登記結婚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男人一方自然毫無障礙,他鄉村的父母當然支持兒子迎娶城市的新娘,隻是對未來兒媳的年齡不那麼中意。不過鄉村小女婿的婚姻比比皆是,且小女婿總是能得到更多嗬護。隻要大城市的女人能夠接受他們的兒子就千恩萬謝了。直到談婚論嫁,林鐵軍才第一次知道,女人在這個城市裏原來是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