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河裏,也是財富累累的寶庫。除了滿河的石材,那綠化帶式的風楊柳,可謂當地桑、槐、柳三寶之一。風楊柳——俗稱鬼柳樹,它年年結籽,年年有苗,水生水長,眼看著成材。而且從小樹杈多,枝條壯。隨著樹幹的不斷長高增粗,修剪或自行脫落的樹杈處,形成的斑痕,都深深地融合在巨大的樹身中。待此樹成材、放倒、截斷、解板後,就毫不掩飾的顯露出一個個自然美麗的“猴臉”來,就像黃花梨的木紋那樣雍容華貴,耐人尋味。所以,我們那裏又昵稱它為“貴柳樹”。以致祖祖輩輩都用它娶媳婦、嫁閨女做嫁妝,世代相傳,視如珍寶。因為當這些家具,被無情的時光陶冶,表麵的油漆自然脫落後,那可愛的“猴臉”,又一個個俏皮地露了出來,格外逗人喜愛,讓人懷舊,讓人欣然!
最值得一提的,是村莊最近的那一片大樹林子,年長久遠,樹大風威。無事無非一個人誰也不敢進去,那裏麵確實很疹人的。大白天黑咚咚的,有風無風,整天整夜嗡嗡響,時而像有哀女哭哭啼啼的聲音。神秘的老爺爺說,古樹林裏有好多童養媳吊死鬼,青麵獠牙,舌頭一尺多長,專咬男孩子的小雞雞。為此,小時候我做了多少噩夢。長大後才知道,那些怪聲,是老古樹叢裏常有的聲音;那些怪傳,是祖先們為保護這一河風水,而特意編造的恐嚇故事。說真的,那些大樹實在寶貴,實在巍巍壯觀,最高的有四五十米,樹梢子插到雲彩眼兒裏;最粗的三四個人抱不著,說這就是老水龍爺的大腿。而且一棵緊挨一棵,肢體縱橫交錯,枝葉密不透風,形如傘蓋。老輩人說,樹枝樹根是水龍的龍須,是二十五裏川道的風水。除了修橋、蓋廟、建祠堂,誰動一枝一葉,準能龍抓雷劈!
一到春天,瓦藍瓦藍的天空下,東大河枝肥葉茂的風楊柳樹林裏,藏滿了成千上萬的各色各樣的鳥兒。它們從早到晚,唱著《百鳥朝鳳》。尤其黃鸝、布穀鳥、持門嚓,那如歌的叫聲,不但給人們帶來歡快,而且還是耕田人早起的最好鬧鍾。還有白鶴、喜鵲和烏鴉,一年四季就在那裏繁衍生息,它們祖祖代代、日日夜夜不辭勞苦地為人們義務報曉,還能做紅運厄運的早前預測。
有句諺語“喜鵲叫,好來到!”。如果一大早,有喜鵲在門前的樹上歡快地喳喳,這一家今天十有八九,準有好事來臨;白鶴仙子,老家稱“哇子”,祖祖輩輩就有“早哇陰,晚哇晴,半夜的哇子到不明”之說,與東大河水一樣,同是相當準確的天氣預報員……它們都是我的老家人,世世代代一日不可或缺的精神夥伴。,
令人懷念的東大河!
懷念,是對過去的留戀與不舍。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我決定回老家一趟,親眼看看我的東大河。
那是春暖花開的一天,離家四十年的我,攜著我的八十老母,還有她的兒孫們,千裏迢迢,車船勞頓地回來了。
老家變了,真是舊貌換新顏。無論怎麼努力,我也認不出生我養我二十年的故上了。記憶中的那條回家的黃土路,成了“村村通”:大河兩岸星星點點的茅屋不見了,就連大嶺頭上娘娘廟前的那棵千年老槐樹也沒有了,茫茫二十五裏的川道裏,滿目都是黃白相間、錯落有致的樓堂瓦舍,陽光下,電焊火星子似的,在眼前一閃一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