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老家那條東大河
歲月情懷
作者:許再春
我的老家,在伏牛山南麓的黃山腳下,村東緊鄰一條發源於深山老林的大石河。彎彎曲曲二十多裏長,祖祖輩輩都叫它東大河。
在童年的記憶裏,這條東大河,一到春天,河上的風楊柳遮天蔽日,鬱鬱蔥蔥,莽莽蒼蒼。高山烏瞰,猶如一條巨龍,深臥在南北二十五裏的大石河川道裏。一河清淩淩的水,嘩嘩啦啦,晝夜響個不停。她像一個好不容易逃出閨房的村姑,慌慌張張穿過村南十多個村莊後,和一條有緣的東西大沙河相遇,悠悠數百裏,融入淮河大陣營,一路歡歌進大海。
小時經常聽大人說,這條河是伏牛山的神牛爺,臨出天宮前,為福佑山民,特意向王母娘娘要的一條水龍,很有靈性,可甜喚(給好處)人了!我們那兒,自打有了這條河,兩岸二十五裏地的川道莊稼,世世代代沒有絕收過。
說來也挺奇怪的,這條河大旱天,能潮出來水澆地;大澇天,能把地裏的積水耗幹。“旱潮五裏澇吸三,草死苗活地發喧。”是山民們對這條水龍祖傳的頌歌。最出奇的是河水發出的聲音,它能作農時準確的天氣預報。如果在連陰天,水聲突然大響,肯定天要晴了;如果在大晴天,水聲突然大咽,那保準天要變了。到了大冬天,它雖然蟄伏在河底,該歇歇了,但它還不忘叮叮咚咚的,一天到晚給人們彈琴唱歌。知恩圖報的祖先們,專門在這條水龍的誕生地——巍巍崇高的打虎山前懷的百泉口邊,蓋起一座龍王廟,每年農曆二月二,是水龍抬頭的日子,男女老幼,世代虔誠地燒香上供。
東大河,最寬處有二三百米,河中有河;最窄處僅有四五十步,水急幽深。記憶裏,淙淙流淌的東大河,常年清澈見底,隨處都有魚鱉蝦蟹在水中嬉戲遊動。那年頭,雖然衣食不足,可不像現在的人,整日介張著血盆大口,吃盡天下鮮,都害怕傷了這些天然小生靈,遭報應!
善良的水龍,為給世間萬物一個純淨的生存環境,就像上帝給它既定的天規一樣,每年的立夏和立秋,都給東大河衝洗一次不大不小的山水。亙古長久,河床內淤積了形形色色的鵝卵石,方方正正的條塊石。這些天然的寶物,是山民們修房蓋屋的最佳材料。還有那曲線不一的岸邊,由於長期被山洪波涮,鑄就了永久性的海濱樣沙灘,還有那激流漩渦造就的無數個幽幽深潭。
這道河是天賜的人間仙景。春天,滿河綠陰如蓋的風楊柳,是山民們得天獨厚的遊樂場。那裏像海濱公園,岸邊有真山,林中有溪水。光潔石凳數不清,風楊柳深一片陰。炎熱的午後,村裏男女老幼,都不約而同的來到這裏集會玩耍,談天說地。渴了,有清純甘甜的突突河泉;餓了,很自然的到任何一家果林裏,摘一些新鮮可口的瓜果梨棗;饞了,很隨意的到任何一家地裏,拔兩棵即將成熟的花生,用幹柴燒熟,嚐嚐鮮。
東大河——童年的伊甸園。夏天,是我們兩小無猜的男女夥伴的暢享聖地。山裏的男女娃娃,不到六歲不刹襠。我們遊泳戲水,紮猛子,打水仗;抓魚篝火,過家家,捉迷藏,從來不分性別,沒有美醜,都是赤裸裸的一絲不掛,感覺沒啥不正常的,可能正處天真無邪,誰也沒胡思亂想過。說實話,我現在的一點水性,就是那時候學的。
東大河——天然的運動場。少年的男女夥伴們,除了在深潭裏盡情遊泳,竟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常在那大樹叢中,開展相當激情的攀爬比賽。我們先把林邊第一棵最大的風楊柳,定為起跑線和終點線的標杆。選好裁判,挑定選手,在標杆樹上紮好比賽架勢,一聲口哨,就開始猴子般,樹與樹攀枝跳躍。最英武者,能攀沿一百多棵樹,長達一華裏之遙。最後考評的標準,就看誰在返回這棵標杆樹的終點時,攀樹最多,用時最短,方為英雄豪傑,名傳十裏八鄉?
東大河裏故事多——
有一個,現在想起來還笑得彎腰的趣事。挨村的那個大河灣裏,隻有一處兩麵石壁,一麵密林,一麵水口,溫度適宜,大小深淺適中的潭灣。自古以來,一到三伏天,就是這裏的山民們,按約定俗成的日期——男單女雙,輪流夜洗的澡堂子。然而,每當三夏大忙時,那些大老爺們,為了連續占有這塊消夏陣地,就用瓜果買通我們幾個男娃子,讓我們天不黑就裸體錨在水域中心,來個既成事實的強行占領。可那些潑辣會水的年輕叔嫂們,嬸娘們,根本不吃這一套。該她們洗的時候,隻要天一黑,照樣全裸著白花花的身子,甩悠著咕嘟嘟的兩個大奶子,一下撲到深水區,老鷹抓小雞似的,把我們一個個摁到水裏,連嗆幾個辣鼻蒜,再狠勁跺上幾腳,罵一句“沒毛的小鴨子孩兒,算個球”,將我們扔出水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