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陽明借孔子之口表達自己的觀點,勸誡人們要拋棄虛浮的文辭而追求經典的實質,即不要執著於文字。因為不執著於文字、停止語言化的過程,才能感知真理。
一個外國記者不懷好意地問周恩來總理:“在你們中國,明明是人走的路為什麼要叫‘馬路’呢?”周總理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們走的是馬克思主義道路,簡稱馬路。”這位記者的用意十分清楚,他是從文字的表麵意義上去理解“馬”這個字,把中國人比做牛馬,意在嘲諷中國人同牲口走一樣的路。如果真的要從“馬路”這種叫法的來源去回答他,正確的答案反而沒有什麼意義。因此,周總理才把“馬路”的“馬”解釋成馬克思主義,這恐怕也讓這位記者始料不及。
同一個字或詞,常常包含著許多不同的含義,哪怕是再簡單的文字,在不同的場合下都能夠作出不同的解釋;即使是同一段話,不同的人看了或聽了也會有不同的感悟。魯迅先生評《紅樓夢》時這樣寫道:“經學家看到易,道學家看到淫,才子看到纏綿,革命家看到排滿,流言家看到宮闈秘事。”這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所以,我們應該看到文字本身所存在的局限性,如果我們執著於文字,思想就變得局限和僵化,就很難認識到生活的真諦。
文字對交流來說是必要的,但是文字從來不是事物本身,事實也不是文字。當我們想要向他人表達一定的意思或某個事件時,我們不得不借助於某種文字或類似於圖畫、符號等文字形式。而當我們使用文字時,文字代替了事實,成了首要的,我們所關注的是文字而不是事實本身。文字、語言塑造了我們的反應,它成了巨大的力量,我們的內心被文字塑造並控製。“民族”、“國家”、“上帝”、“神”、“社會”等詞彙攜帶著它們所有的聯想包圍了我們,於是我們的心靈變成了文字的奴隸。
文字妨礙了我們對事物或人的真實覺察,妨礙了我們對事物進行自由地觀察。因為文字帶著很多聯想和經驗的形象,這些聯想實際上就是記憶,它們不僅扭曲了視覺上的觀察,也扭曲了心理上的認識。例如“總經理”和“員工”這兩個詞,它們描述的都是職務,但是“總經理”這個詞帶有強烈的權力、地位和重要性的含義,而“員工”這個詞則會讓人產生不重要、地位卑微和沒有權力的聯想;“總經理”是正襟危坐在某個位置上的形象,而“員工”則是加班加點在某個崗位上的形象。因此,文字阻礙我們將二者都作為人來看待。形象就是文字,它們緊隨著我們的快感和欲望。因此,我們整個的生活方式都在被文字和與之相關的聯想塑造著。
但文字畢竟是一種符號,用來指示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事情,用來表達或喚起什麼。我們看到文字通過對我們的思維產生影響,使得我們的生活產生了局限和界限。隻有將頭腦從文字和語言的意義中解脫出來,拋棄虛浮的文辭而追求經典的實質,不帶聯想地觀察世界,我們才能真正地認識自己,認識世界,也才能真正致良知——學習到心靈成長的智慧。
將知識融入人生的道德信仰
世之君子,惟務致其良知,則自能公是非,同好惡,視人猶己,視國猶家,而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求天下無治不可得矣。
王陽明認為,世上的君子,隻有專心於修養自身品德,那麼自然能夠公正地辨別是非好惡,像對待自己那樣對待他人,將國事等同家事一樣關心,把天地萬物看做一個整體,從而求得天下的大治。因此,“致良知”不僅是為學之道,更是育人之道,且重在育人之德。“道德”或“良知”等精神品質蘊涵於經典之中,對人的自身修養有著很高的陶冶價值。
王陽明所提倡的“尊德性”的道德教育,要求將知識融入人生的道德信仰之中,而不是讓知識吞噬人生的道德信仰。正如他所說:“夫目可得見,耳可得聞,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下學也;目不可得見,耳不可得聞,口不可得言,心不可得思者,上達也。”意思是說,眼睛看得見的、耳朵聽得到的、嘴巴能說出的,心裏能想到的,都是膚淺的學問;那些眼睛看不見的、耳朵聽不到的、嘴巴不能說出的、心裏不能想到的,才是深奧的學問,也正是“致良知”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