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末森城內,城主織田信行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威風,病懨懨的跪伏在信長的腳邊,信長的母親土田夫人在走廊上不斷地哭泣。門外,此次的禍首林秀貞與柴田勝家早已被五花大綁地捆在地上,劊子手正在擦拭著太刀,隻等信長一聲令下,便開刀問斬。
“織田信行,你以下克上,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舉,要知道,你現在就當切腹自裁,方可謝罪!”
畢竟是手足相殘,丹羽長秀知道信長不想多言,就代為審判信行了。
“我……這一切我都不知道啊!出主意的是林秀貞,帶兵的是柴田勝家,這些天我就一直待在末森城裏哪都沒去,結果就看到主公帶人來了……”
沒想到,織田信行並沒有鐵骨錚錚地和信長爭辯,然後光榮赴死,而是果斷地把責任推卸到了林秀貞和柴田勝家的身上。
“住口!你以為我會信嗎?這次叛軍,全是出自你末森城的,沒有你織田信行的許可,就憑林秀貞和柴田勝家的指令,能調動這些軍隊嗎!”
看來,織田信行這搖尾乞憐的樣子,不僅博得不了同情,還讓丹羽長秀甚是鄙夷,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一個敢做不敢當之人。
“主公的識人之術果然高人一等,大家都覺得織田信行是一個能文能武、內外兼修的武士,可主公卻一語道破他外強中幹的本質,直接指出織田信行就是一個隻會聽母親話的懦夫,真是我等所遠遠不及。”
丹羽長秀回想起之前信長對信行的評價,頓感欽佩萬分。
“好了!不用狡辯了!織田信行,你謀反的事實已不容置喙,念在你是信秀公之子、信長公之弟,就免你受那大辟之刑,你自行切腹吧!”
丹羽長秀很從容的說出了判決,他心裏也清楚,在信長眼裏,他織田信行就是一個大禍害,是一統天下路上的極大阻礙。
切腹?一聽到這個詞,織田信行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頓時涕泗橫流、失聲痛哭起來。此時的他,也顧不得什麼身份和尊嚴,甚至不顧禮節地衝向主座、緊抱信長的大腿求饒起來。滿口的事不關己、悔恨萬千,那悲慘的樣子,好像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是被手下人蒙蔽坑害了一樣。
織田信行這般毫無骨氣、毫無責任、毫無血性的汙言穢語傳到了門外,林秀貞聽了是連連搖頭,歎氣著直怪自己有眼無珠,竟沒有看出織田信行是這般外強中幹、表裏不一的小人。性情暴躁的柴田勝家更是暴跳如雷,直接破口大罵他:
“信行小兒,你這般無恥下流的行徑定會遭受報應的!”
其實現實生活中,也有很多像織田信行這般的偽君子。平日裏,他們看起來是儀表堂堂、氣度不凡,行為舉止也是彬彬有禮、從容不迫,要論起談吐來,更是滿口的天地大義、聖人之言。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一翩翩佳公子無疑。
但是,往往越是這種人,就越禁不住現實一丁點的考驗,些許利益就可以讓他們原型畢露,要是生死關頭,那更將是各種醜態都會暴露無遺。
所以看一個人到底是怎麼樣子的,應該是看他做了什麼,而不是說了什麼或者看起來什麼樣。更不能隻看他平時的樣子,更要看在關鍵時刻有著什麼樣的表現。
一邊信行哭得不成樣子,另一邊的土田夫人也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推開侍衛,衝進了大廳裏。
“信長我兒!信長我兒啊!信行他可是你親弟弟!這次的事情你弟弟他完全不知情,就算不小心參與其中了,也是被身邊的小人所蠱惑,這怎麼能怪得了他呢?而且你父親的在天之靈怎麼會忍心看到你兩手足相殘?你可千萬不要被這些小人所蒙騙了啊!”
信長沒想到,他這二十多年來從未和母親有過什麼交流,從未得到母親的關愛和嗬護,也就隻有在生駒吉乃這裏才能感受到些許的母愛。
可這次,他母親竟然如此低三下四的求他,這讓他心裏五味雜陳的,感覺非常不是滋味。
當然,更不是滋味的是被捆綁在門外等候處斬的林秀貞和柴田勝家,他們豁出一條命來幫助織田信行成大事,可沒想到,到頭來不僅性命難保,還成了別人嘴裏那挑撥離間的“小人”。
真是氣得死不瞑目。
這時,織田信行好像想起來了什麼,眼前突然一亮,又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哭訴道:
“哥哥,您難道忘記父親臨終前說過的話了嗎?”
一句話,把信長帶回到了五年前,那個炎熱煩悶的夜晚……
那是織田信秀逝世的前一個晚上,也恰逢他的壽辰,信長也是遠道而來慶賀,同織田信秀暢聊到深夜。
席間,織田信秀突然對信長說,要信長答應他一個條件:
“如果信行起兵謀反,我料他必敗,你萬不可取他性命,給他一個教訓就行,饒他一命。”
果然和齋藤歸蝶猜的一樣,父親把這句話也告訴了織田信行。一是讓信行以此作為警戒勸他不要輕舉妄動,二是在萬不得已之時以此作為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