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把今銅輕輕放在量手中的殘破竹簡上,他本來是想丟進碗裏的,但聽了量的回答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我不靠他吃飯。”
是啊,雖說像乞丐,但他不是乞丐,他是個小書生,他是靠自己的心吃飯,學無止境,心無止境,碗又怎會有底?
量緊握住那一個今銅,把那卷殘破的竹簡揣入懷中,用手輕按了按那放竹簡的地方,然後拿起那個沒底兒的碗,向了雲街更深處踏雪而行。
中年男子站立在雪中,遙望那遠去的破舊身影,仿佛又有了偉岸的錯覺,歎了一句:“‘量’,真是個好名字。”
在白雪漫天的街道中,突然閃過一道黑影,仿佛是畫師手中的筆墨在白皙宣紙上放肆塗畫,直奔中年男子所站之處而來。
“陛……不,”那黑影原是一身著黑色錦衣的侍衛,“主子,您去哪兒了?讓屬下好找。”
“能叫你今激澈找不到的人恐怕還未出世吧?”中年男子笑道,“好了,我們走吧。”
“是。”黑影應道一聲便不見了蹤影。
中年男子繼續闊步在了雲街上,向著一個方向,那裏是了雲街最有名的飯店——來香樓。
人遠行,隻留下那一方無雪的青石,又開始默默盛開最純淨的白。
來香樓,門裏門外都飄著熱氣和香氣,人從門口過就沒有不想進門的,客人有財大氣粗的老板,也有平頭老百姓。
客人進了來香樓就隻分上下兩層,有錢人可選樓上單房,沒錢的就隻能選這樓下人多眼雜的廳堂。
中年男子走進了來香樓,向著四周看了看,在那角落靠窗一桌定下了眼。
“父親,這邊。”
一個十八、九歲的年青人站起身來,向中年男子揮手喊道。
中年男子笑著應了一聲,便向著那張方桌緩步走去了。
那本打算來迎客的小二聽了這話也移走了邁開的腿,向著其他幾桌去了,問問什麼需要或是收拾殘桌。
中年男子走著隨意向四下瞧了瞧,來香樓果然名不虛傳,每桌都座無虛席,每走一批客人那桌上便隻剩食具和食渣了,人來人往,上樓下樓,總是那麼熱熱鬧鬧,但唯有兩桌不是那麼熱鬧,是那正廳堂正中一桌和旁邊一桌。
廳堂正中的那兩人樸實無奇,不說話可能是鬧了矛盾吧,中年男子並沒有過多在意,倒是旁邊一桌,那一人一隻的筷子好像讓中年男子想到了什麼,但記憶又模糊不清,似是一種對回憶的恐懼讓他加快了步伐,在那臨窗一桌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把頭麵向窗外,看著那雪不知在想些什麼。
“父親,有心事兒?”那剛才揮手的年青人道,“讓孩兒為您分憂吧。”
“嗬,沒事,隻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不願回首的往事。”中年男子對年青人笑了笑後,又把嚴肅的麵容衝向窗外,那是東麵的一小扇窗戶,來香樓的東麵是一家書店。
海書亭,了雲街裏最大的書店,裏麵的書應有盡有。
看到書,中年男子又不免想起那個叫量的男孩,嚴肅的麵容頓時溫和了許多。
年青人見父親麵露笑容,可能父親是在欣賞雪景吧,他沒再去打擾父親,叫來小二開始點菜。
他們一桌共六人,其中四個都是年青小夥,大的十八、九歲,小的也有十六歲左右,除那中年男子就還有一位老人家,一件青黑色短衫配一件赤黑色長袍與四位公子的貂毛錦衣比起來要顯得單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