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士給界平開了處方,在鎮定藥的作用下,界平酣然入睡。她弄壞的隻是一段生命的過程,不是全部。魏博士對崔總、張薇和法哲交代他的診斷。因為發病時間短,誘因又非常清楚,治愈是不難的,但得對症。病人精神係統受到了破壞,像蚊帳破了個大洞後,一批批的蚊子飛進去,睡眠受到了幹擾。采取以藥物治療、行為治療、藥膳食療為主要手段的綜合療法,最後還可以配合心理治療等等,以消除或減輕病者的種種障礙。當前最重要的是消除她的心病,心病不除,很難突破,就像蚊帳的漏洞不堵,無論怎麼驅趕或用殺毒劑,都無濟於事。
崔總的心咯噔一下,像石頭落進了水塘裏似的。心病,可如何去除她的心病呢。崔總突然感到一種巨大的自卑,他覺得自己可憐、醜陋、低賤,像在戰場上突然看到戰友犧牲時的感覺,他覺得不僅配不上界平,而且也配不上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
這一天將盡結束時,崔總開車,法哲和張薇坐在後排座上,他們像三個啞巴似的一語不發,各自思考著可能或不可能的事情。崔總幻想自己能像貝多芬那樣彈奏鋼琴,幻想自己像蜘蛛俠那樣快意恩仇,像上帝那樣讓界平回歸健康。時間是人類的一種發明,二十年後,崔總的良心都在譴責著自己不作為。
車子開進了城裏,在等紅綠燈時,法哲告訴崔總,他直接去張薇家。如此直截了當地提出住宿的目的。崔總氣得牙癢癢,他嫉妒法哲,嫉妒他的幸運、他的愛情、他的年輕和是非分明的闖勁兒。那是他們年輕人的生活,誰也複製不了,盜取不到。
人不是從娘胎裏出來就一成不變的,相反,生活會逼迫他一次又一次地脫胎換骨。崔總眼看著他們手牽著手上樓去了,而他和界平本可以如此。一想到界平的前途,他就覺得被活埋了。
李總終於把貫穿全省的高速公路的大單拿了下來,這次接手,不但會讓他財源江河般滾滾湧來,而且讓他結交了更權重的人物。有了與這些人的交往,今後的業務肯定會像發酵的麵包,幾倍地放大。隻要懂得生活要領,自己就是上帝。活著真好!可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怎麼活,為何活。上次在醫院裏遇到崔總,崔總和李醫生瞬間的反應沒逃過李總貓頭鷹似的眼睛。原來崔總早就上過這個美女醫生。對於朋友或熟人幹過的女人,在李總眼裏就成了破舊的抹布。他可是那種高貴的人,穿一次性內褲,用一次性牙刷,幹一次性女人。李總終於將這位同姓醫生美女,從花名冊上抹掉了。
李總和朋友約好在白天鵝夜總會喝酒或打麻。一擲千金的生活讓他有帝王的感覺。白天鵝夜總會的花魁們,像後妃侍候皇帝似的爭先恐後,香語軟體,溫情款款。李總知道她們看中的是他的錢,那又怎樣,錢不就是一個數字嗎,而這些姣美的女孩們,卻是青春、美麗、香豔、激情的代名詞。有了她們,男人才真正是男人,有了她們,生活才值得一過。就像狗討厭狐狸,魔鬼討厭好人一樣,姑娘們討厭貧窮,貧窮不是現象,而是卑鄙的證據。花魁認為窮鬼就是一群豬,她說這樣稱呼他們的話,反而侮辱了農場的畜生,因為豬肉也很值錢。
李總剛剛在門口下車,花魁們早就笑語盈盈地來門口迎接了,李總認為姑娘們的熱情既非來自生存的需要,也非來自遺傳,而是源自一種愛的雄心。無論這個世界,還是另一個世界,任何艱難險阻都無法將男女之愛摧垮。他渾身蕩漾著熱流,大腦也輕飄飄地盤旋著香氣。李總希望夜晚更長,蘊藏著更多的驚喜,希望投入月光般投入女人的懷抱,猶如啜飲一杯大紅袍,希望能綻放出男人的那種恬靜又愜意的微笑。
李總像首長似的走在美女們自然分開的過道裏。
“為好人服務!”美女們站著整齊的隊伍、高高地挺著胸脯,齊聲高呼。
“美女辛苦了!”李總像檢閱部隊的將軍似的優雅而莊嚴地揮揮手。
夜總會就像一片美女鯊魚雲集的凶險海灘,而李總是養魚人。在花魁們的引導下,李總進了他的包廂,客人們早到了。如果客人喜歡唱歌,李總便陪著客人唱一會兒。花魁們都知道,唱歌之後,李總要搓幾圈麻將。李總喜歡搓麻將,他覺得唯有搓麻將才是運氣和智慧的完美結合。
兩個姑娘服侍著李總搓麻將,其中頭牌花魁給李總添茶時聲音低柔又像自言自語地說著:“明天要來一位新生。”
李總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在白天鵝夜總會,隻要有新姑娘進來,老板總是先讓李總品評,姑娘們都以服侍過李總而得意。李總高興了,她們就是得寵的皇後,如果李總討厭了某個姑娘,那就別在白鷺混了。在姑娘心裏,李總就是她們的皇帝,她們的萬歲萬萬歲。一百個夜晚她們都試圖了解這個男人,可他根本無法掌控。
“學表演的大學生,長得像範冰冰。”頭牌花魁極力替明天招來的姑娘美言,那是她表妹。她得意於夜總會的生活,銀行賬戶的數字上了七位數了。打仗父子兵,上陣親兄弟,把表妹弄來,遠勝過同行像冬天樹林似的不友好。
“表演就是騙人的招術。學校不教姑娘們好好讀書,隻教她們好好散發香味。”李總雖是隨口一說,花魁還是緊張得肩膀抖動了一下。她們就像耗子似的膽怯,到晚上才伸出腦袋來看看外麵的情況。李總在她臉蛋上捏了一把,感覺到她冷汗涔涔,於是用一個不被人察覺的暗號安慰了她。
女孩的心計不過是茶壺裏的風暴。
關於“範冰冰”的信息,還是亂了李總的手指,運氣突然下滑,連玩了四局皆輸得幹脆利索。
李總切斷對方運氣的方法就是到走廊的公共洗手間減壓。
這座仁慈的夜總會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黑夜,每個角落都籠罩在那種虛假的、魔幻的光線之下,不再依賴月亮的光輝。從營業之日起,這裏的生活就變得沒有人格、無情無義了。沒有錢,就休想參與其中。洗手間裝飾得非常漂亮,每麵牆上都貼著精美的瓷磚,瓷磚上燒製著古希臘美人圖,無論男女,個個體態豐腴,有的在花園裏坐著或躺著,有的在天空飛著,還有的在泉邊休閑著。洗手間藝術透著性感,就像金錢總昭示著權威一樣。這些西式圖畫讓人相信,看別人和讓人看都是歐洲皇室和貴族的雅好。
李總剛進了小隔間,一位中年男人迅速擠了進去,貼著他的背後,瞬間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胳膊上紮了一針。李總立刻癱軟得像煮熟的麵條,任那位男子將他放到坐便器上。他內心裏明白遇到了孬種,可眼睛睜不開,嘴也喊不動。男子把一頂花魁小姐的帽子扣在了他頭上,蓋得還相當不規範,帽簷蓋在了眼睛上。李總以為這人是同性戀,在玩他的雞巴子。
如果這人是條狗,就扔給他一塊骨頭;如果他想要錢,就給他幾刀子。
被麻痹了的李總突然感覺自己綿軟得很仁慈,畢竟上帝對一個不怕死的人也會感到恐懼。在藥物的魔力下他開始變得魂不守舍,雙眸出現了一種奇特的光亮,幸福和甜蜜的時刻就要降臨了,生活中不可能有比性愛更好的享受了……變態狂關上門走了。幾分鍾後,麻藥失效,李總完全清醒了。血染紅了便池,他這才發現,自己的一個睾丸被摘掉了。他驚恐得像女人似的歇斯底裏地大叫。瞬間,白天鵝的保安們齊集到洗手間,用那令人無法忍受的熱情,擾得他尊嚴盡失、狼狽不堪、醜態畢露。此刻,他再也沒有心思去憐憫明天的像範冰冰的女孩了。
消息像風一樣刮遍了三教九流雜彙的夜總會,早有記者跟隨著警察破門而入。
那天是李威政的生日,在白鷺大酒店,李威政邀請了文文等幾個公子哥和姐妹們慶祝生日。誰都知道文文是李威政的美味,他一直像蜜蜂似的圍著這朵花轉。他知道文文心有所屬,但他不怕,他喜歡持久戰,笑到最後的才是王者。
可是在外人看來,李威政在不停地敲一個聾子的門!
李威政不相信隻有傻瓜才會幸福,但倘若有必要,他會隨時裝聾作啞。他不會氣餒,因為他感到自己受到一股升騰的勇氣的召喚,足以震撼這個世界。他覺得她那麼美,那麼迷人,重要的是背景那麼五彩繽紛,所以不能理解為何別人也敢像他一樣,為她的腳步那響板似的美妙聲音而神魂顛倒!
有那樣的爹,畢竟也少不了這樣的兒子。
女孩追求天長地久、白頭偕老。法哲是白頭偕老的典範,而李威政絕對是美女如雲的楷模。雖然現在裝得嚴謹自律,但性格的本質,總會像狐狸的尾巴,不時暴露出來。
上帝和魔鬼,一勞永逸地統治著世界,他們倆一個建設、一個毀壞。矛盾著,也和諧著。城市如此、生活如此,愛情也如此。
大家舉杯相慶,李威政正得意間,服務生用托盤端著一個精致的禮品盒進來了。李威政驚喜又詭異地看著文文,像是識破了文文送禮的小花招似的。
文文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敢冒領送禮之譽。文文越聲明,李威政越堅信是她。仿佛禮品的甜美氣味飄散到了盒子外麵。
禮物送上門,學著打開就是了。
隻有快樂的哲學,才是純粹的哲學。在眾人的喝彩聲中,李威政解開了係在禮品盒上的紅絲帶,打開了禮品盒,手指伸進禮品盒裏,本以為裏麵是一塊時尚的手表、或者矯情的巧克力,但溫溫滑滑的感覺,突然讓李威政緊張,大腦飄過一團陰雲,預感有什麼壞事發生,冷氣順著鼻孔一直鑽進了身體的最深處。他急忙抽出手指,捏起盒子,將裏麵的東西倒在了托盤裏。一個醬紫色的睾丸在托盤上顫動了一下,像個狗腰子似的橫在李威政眼前。
小夥伴們都驚呆了,不知道這血淋淋的東西是該蘸著辣根吃、還是蘸著醋吃?
“這玩意兒泡酒才成,我爸就……”見多識廣的文文還以為誰送給李威政有壯陽功能的狼寶貝呢。有人曾送給他爸爸一對這玩意兒,到現在還泡在酒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