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作為陳乾坤副市長的女兒,介紹對象的擠破了門檻,不是博士,就是豪富的繼承人,可文文像挑西紅柿似的不是色澤不好就是形狀不規範。人人都知道文文是掛在高處的金蘋果。帶隱喻,文文活在金碧輝煌又浪漫多情的童話裏麵。不撒謊就是詩,趨炎附勢的陳詞濫調高高築起了通向愛情殿堂的階梯。文文的驕傲與日俱增。

“媽媽,我要的是丈夫,不是男仆,這城市到處是趨炎附勢的偽君子。”

“你想找個鋼鐵俠丈夫,去玩具店就行了。”

“我的丈夫將是優秀無畏、才華橫溢、沉穩幹練的美男子。”

“那你就當老姑娘吧!”

文文一直念念不忘兒時的夥伴法哲,那時文文上幼兒園大班,法哲是二年級的大哥哥。壞男孩搶了文文的玩具,法哲作為大院裏的守護者,不但把玩具搶了回來,還把那男孩嚇得尿順著褲子流了一攤。

從那時起,文文就想和法哲玩過家家,扮成夫妻,養一大群兔子和貓。可是法哲根本不看她,甚至沒把她當成能抱窩的母雞。寒暑假,大院裏的孩子一起玩耍,法哲是孩子頭兒,無論是跳房子、捉迷藏,還是遊擊戰,文文始終不能加入法哲的圈子。越是被疏遠,她便越想往前衝。後來隨父母工作的調離,彼此失去了聯係。而今,文文再次遭遇了兒時的夢中情人,那種幸福感是酒杯裏喝不完的酒。這次相遇帶著啟示錄的預言,仿佛生活開了個天窗,通過天窗看到了一些崇高的境界,靈魂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優越的成長環境也使文文養成了自我為王的個性,她可以甩掉別人,但不允許別人甩掉她!法哲對她的否定,讓她相當失敗。晚上質問鏡中人,自己哪個地方不好,竟然被人如此漠視。

文文的特殊身份,給了她無與倫比的威儀。怎能容忍法哲的無視?

有能力的人幹事,沒能力的人惹事。連惹事也不會的人,就可以在背後嘲笑別人。文文無心工作,隻想惹惹法哲。下班時,她給法哲打電話,約他晚上一起吃飯。已在英雄連建築公司就業的法哲晚上要陪老總參加一個慶祝會。

“他竟然不高興和我在一起?我可是女人中的上品!”

文文突然記起了前幾天公司裏也接到了慶祝會的請柬。一般這種慶祝會,舉辦家以慶祝為目的,邀請相關單位的負責人,相互聯絡感情,加強彼此的溝通。

生活中發狂的預兆已經開始,文文目標明確,行動專一。文文故意到洪院長辦公室送文件,如果洪院長參加,肯定會帶她去。洪院長從不帶男生出門。果然,在她離開時,洪院長發話了:“晚上陪我參加個活動吧!”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文文暗自讓快樂的感覺落進一個小小的杯子裏。她要對每個經過她身邊的帥氣男人,散發出地獄般淫蕩的誘惑,讓法哲飽受嫉妒的折磨。

開發商的慶祝酒會在五星級酒店舉行,邀請了眾多建築公司、設計單位、監理公司,以及政府各階層的代表們。規模浩大,人數眾多。伴隨著夜幕下的星光、霓虹,呈現在來賓麵前的是鮮花、電音、香檳、炫舞、美食等時尚元素。這裏會集著一群世事洞明的人,熟悉人性的貪婪和欲望。美酒、笑臉、詩情畫意、讚美別人、吹捧自己,人們用這樣的方式定下了生命的基調:不確定和短暫。

界平和文文剛走進會場,崔總熱情地迎了出來,崔總身後站著讓界平怦然心動的法哲。崔總熱情地把界平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們,極力推舉著界平高超的設計水平,張揚著界平獲得大獎的曆史。界平努力掛著笑臉,內心卻像颶風下的大海,波瀾壯闊又痛苦百轉。她牽掛著法哲,餘光尋找著法哲,事先沒有一點預兆,大腦便泛起一片桃花般的燦爛。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似乎在她桃花般的燦爛裏吹起一陣微風。繃緊的和弦全斷了,意外的狂喜湧向心頭。她閃在人群後,遠遠地觀察著,生怕那種瘋狂激動毫無保留地寫在臉上。她回想麵試的事,還有之前發生的情況,簡直像過了一百年。她對這個小夥子產生的感覺完全出乎意料,這感覺不僅是潛伏在心底的歡樂,更是一種難堪的、尷尬的擔憂和恐懼。

打扮時尚的文文吸引了男子們的目光。崔總一向反對文文招搖過市,當舅舅的崔總譴責的目光投向文文時,文文像貓似的伸了伸舌頭,撒嬌地躲開了。

像蚊子總圍著獵物飛似的,文文很快黏在了法哲身邊。

崔總悄悄問界平:“張薇起訴了王子,這事你知道嗎?”

“起訴王子?你喝多了吧?”

“見了你,是有點兒暈!”

界平像腳下的地麵坍塌、轟然掉進了陷阱裏似的。剛想繼續追問,現場的音樂聲、說笑聲在主持人的號召下戛然而止,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東道主李虎身上,隻見他用拉圖侯爵起泡酒,隨著悠揚的樂聲澆灌在象征美好祝願的香檳塔上。

崔總被人拉走了,界平悄悄退出人群。二十多年的寡居生活告訴她,有些話當說就說。她端著酒杯從容地走到法哲麵前,微笑地看著他,像老鷹看著一隻小鷹。

“騰法哲。”

法哲不好意思地看著界平,想起了辱罵事件。法哲隻是不明白這個女人何以像蒼蠅黏著血似的黏著自己。

“你長得太像我的一位親人!”

“那是我的榮幸嘍?”

“隨時歡迎來設計院,大家對你評價不錯!”

“謝謝大家,英雄連可能更適合我!”

每當把法哲招到麾下的想法襲上心頭,界平總是竭力把它驅散,認為這很丟臉,她也分辨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感情。

界平看出了法哲的不耐煩,漸漸有一種蒼白的感覺,一種煙灰般失意的疼痛。她手指發酸,半杯紅酒微微蕩漾,為了掩飾渾身泛起的顫抖,她像個貪杯的酒鬼,一飲而盡,半晌說不出話來。

界平表情尷尬,像吃了酸葡萄似的。這瞬間的表情沒躲過文文的眼睛。

崔總把界平帶走了,他向界平介紹張連長的另一位戰友。界平忽然記起了那位殘廢戰友的辱罵,不由得腿就發軟。丈夫的戰友就是自己的朋友?丈夫去世了,自己卻毫無悲憫地燈紅酒綠。她不喜歡被人推崇,不喜歡被人當成英雄的妻子而受到關注。她不想生活在別人憐憫的目光裏。

界平悄悄躲在二樓的欄杆邊,目光追尋著法哲。法哲!他還沒來得及問他的父親,可問了又能怎麼樣呢?自己永遠是高頓的第三者,是他遺愛的人。她時常感覺自己住在一幢玻璃房子裏,隨時會有偷窺的眼睛和薄薄的嘴、牛皮紙似的人臉向裏張望,渲染著在妓院裏才能看到的影像。所以,她家的窗簾總是緊合著。她家的兩重門緊緊地鎖著,像銀行金庫般的嚴密。她怕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脆弱的心。

此時,界平像個偷窺者遠遠地盯著法哲,像觀賞一尾遊在水裏的金魚,體會著魚的快樂和憂傷。

她用手機偷偷拍了法哲,目光借助鏡頭觀察著這個人,這個讓她心靈震顫的男生。界平感覺自己瘋了,像當年在貝地城似的瘋狂。

手機裏留下了法哲說笑、飲酒、觀看的鏡頭。可她每回避法哲一次,就覺得應該再次靠近他。為了安慰自己,思想上又兜了一次不知兜過多少次的圈子,最終還是不由自主地惱怒。她不禁對自己感到害怕起來。

崔總帶著法哲見識各路精英,以便讓法哲盡快進入角色。這是沒有硝煙的戰場,滑過魍魎諜影,能在這裏逞勇的都是妙手神偷,偷的是機遇和暴利,比拚的是智慧與手段。培養一個機智的設計師,對增加公司利益當然很重要。他發現界平和法哲聊天,內心不由得竊喜,在今後合作時,界平雖是專家,但法哲可以更好地貫徹他的意圖,從而捍衛英雄連建築公司的利益。

金錢和機遇,這兩種元素組成了今晚的世界,任何其他的角色都不過是陪襯。人生就像是一場不知終點的過山車。一聽見黃金和權杖的聲音,來賓的臉上頓時奕奕生輝,照亮了所有的憂愁和歡樂。燈光下、酒杯裏、音樂中,人人在偽裝自己,而白鷺城就是一座偽裝之城。

文文堅信金幣耀眼的光芒,總會勾住法哲的神經,他會美到抽筋。文文像條潛泳的魚出現在法哲的身邊,她遞給法哲一杯香檳,故意把目光引向正和地產老總聊天的界平。

“她好像用手機偷拍你了。”

“也許我長得像她的什麼人。”

文文像偵探似的審視著法哲的五官,大腦翻動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崔總剛好從他們身邊走過,多疑的文文攔住舅舅指著法哲問道:“他長得像你們的老連長嗎?”

崔總上上下下地看著法哲,氣得笑了起來。“如果你長得像他,那我就像劉德華了!”

文文拉住舅舅,不放他走。“那你看他長得像誰?”

崔總無法躲藏了,目光掃過法哲的麵龐,瞬間意識嚇得他說不出話來,終於做出了連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對法哲莞爾一笑。

法哲感覺自己成了一隻走投無路的老耗子,恨不得找個能容身的縫隙鑽進去。

崔總在和朋友聊天時,餘光跟蹤著界平。他深信她是個假裝正義又一肚子淫欲的智深寡婦。在這宴會上,也許燈光是唯一純潔的東西,而其他一切人和物都不配與純潔為伴。她肯定也有男人,也許不止三五個。隻要心中一出現界平和別的男人擁抱在一起的幻象,崔總就驚慌地倒抽一口冷氣,胸中疼痛成一陣哽咽。她臉上是那種進行著微妙的內心活動的一貫神情,那是寡婦特有的憂鬱、神秘,和這氣質下隱藏的放肆和淫蕩。一聽見她的聲音,崔總臉上頓時熠熠生輝,照亮了歲月贈送的憂愁。“她始終是我爐裏燒紅的炭,而我不是她眼裏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