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榮歸鹹陽(中)(2 / 3)

就在我咋舌不已時,蒙驁揮手示意我站開些,我急忙閃到一棵大樹後麵。遠遠地,隻見他又摸出一枚“半兩”銅錢,揚手拋向半空,銅錢在空中翻滾著,向前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蒙驁迅疾張弓搭箭,叮的一聲脆響,利箭已然插入我藏身的這棵大樹,箭杆兀自微微顫著。我繞過去,抬頭一看,不禁瞠目結舌:那支箭已穿過銅錢的方孔!

有這麼一個武藝高超的師傅,我卻一點也不開心,因為我恨不得一天就學會的精湛射術和高超劍術,他一點也不急著教給我。隻是讓我每天騎半個時辰的馬,再張弓搭箭,一動不動站立半個時辰。

學習騎馬,開始尚有新鮮勁兒,那宮裏養的馬已然馴熟,很容易駕馭,我得意洋洋,豪氣大發。可很快我便發現,這馬大概是馴得過於熟了,溫馴無比,再用力鞭策亦是懶洋洋地信步前行,哪裏有縱馬馳騁的快樂?

練習張弓搭箭麼,更是無趣得很,蒙驁師傅給我製作的弓甚是沉重,我使出吃奶的勁,憋得臉紅脖子粗,才勉強拉開,他卻讓我保持此姿勢一個時辰!從此我的臂膀天天酸痛異常,舉箸吃飯都困難。

更可氣的是他教習劍術,隻是令我手持長劍,反複向前突刺,一個動作每日要做數百次,枯燥無比。

一個多月過去了,我感到自己沒什麼進境,心裏很是泄氣。

這天,我借口練習書寫過度,手指疼痛,逃過了半個時辰的張弓。練習突刺的時候,我更是心不在焉,動作馬虎,卻沒注意到蒙驁師傅的臉色愈加陰沉……突然,隻聽他怒喝一聲:“停!”嚇得我一哆嗦,險些丟了木劍。見師傅臉色不善,我隻好垂了頭乖乖聽他訓斥:

“嬴政,你是怎麼回事?如此不專心,焉得劍術精進!”

我負氣大嚷:“師傅,我不懂,一個多月了,您都隻讓我練習這平凡無奇的動作,為何不教我劍術?還有,隻是拉著弓不放箭,難道就能練成神射手嗎?你、你到底有沒有用心教我?”

蒙驁如隼的目光盯著我,半晌,眼神一黯,歎道:“老朽乃粗莽武夫,隻知須打好功底,方能習得高超武藝。若不得世子信任,那就請呂先生另擇高明罷!”說罷,他不再理我,自顧自收拾弓矢,拂袖而去。

因我是每日辰時、巳時隨叔父學書,午飯及小憩後,跟隨蒙驁師傅學習一個半時辰的騎射劍術,方可玩耍一會兒,直到晚飯。所以我氣走蒙驁師傅一事,叔父次日方才得知。他並沒有對我大加訓斥,而是提前結束了這一堂課。叔父放下刻刀、竹簡,招呼我坐到他麵前,溫言道:

“政兒,蒙驁一直勤謹執教,你為何要將他氣走呢?”

我急忙分辯道:“他……蒙驁師傅確實嚴格,可是這一個月來,他隻教給我些皮毛!他是不是不喜歡我?”

“政兒,你錯怪師傅了。他其實很喜愛你的,隻是不善於表達罷了。”叔父笑道,“十幾年前,我去齊都臨淄行商時,幸與蒙驁將軍結識。那時他還年輕,尚未入秦為將。當日我便為他的精妙射術所折服,懇談之下,方知這神射之術,別人至少需要苦練十年,他卻隻練習了五年!”

叔父有意賣個關子,不說了,逗得我好奇心大起,催促他快快說下去。叔父嗬嗬一笑,方繼續道:“蒙驁的師傅乃齊國隱逸高人,他的傳授之法與眾不同,並不令弟子成日試射,隻是令其死死盯住飛行的蚊蚋,竭力看清小蟲兒的飛行軌跡。就這麼看了兩年,在蒙驁眼裏,小蟲已有了酒盅那麼大,隨便飛過一隻小蟲,他都能在瞬間分辨出蟲兒的足翅。此後,師傅又令他張弓搭箭,引而不發,以鍛煉其手感。又是兩年後,蒙驁對於張弓搭箭,已如臂使指,自然而然。這時,師傅認為他眼力臂力均已合格,才命他習射。一年下來,眼力與手臂配合默契,神箭自成!”

叔父看看我,又道:“蒙將軍為人耿直,傲骨嶙峋,自是不會逢迎權貴。當初孫姬……呃,就是你弟弟成蟜的母親,想請他教其子劍術,因他看不慣孫姬平日驕橫的做派,堅辭了。這次,算是看在你叔父我的老臉上,又對你喜愛有加,才肯做你的師傅。這下,他算是把孫姬給得罪嘍!”

這一番話,聽得我心潮起伏:“原來……我錯怪蒙驁師傅了……”我臉一紅,囁嚅道,“壞了,這下他生氣了,我沒法……”

“傻孩子,”叔父笑嗬嗬道,“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師傅那裏,不必掛懷,我自會去賠情。不過,可不許再有下次啦!”

“是!”我響亮應道。

(七)樂理

樂,是指一些簡單的樂理,作為王族的世子,要懂得以音樂陶冶性情。宮廷樂師鍾無垠教習我樂理,這是個很可愛的老頭。他矮矮胖胖,長相一團和氣,一個大紅的酒糟鼻傲然卓立。秦國的音樂,多節奏鏗鏘,悲壯蒼涼,很是合我的胃口。沉浸在老師鍾無垠彈奏的激昂樂曲裏,我仿佛看到金戈鐵馬、煙塵滾滾的戰場。熱血沸騰之時,幾欲拔劍起舞,擊築高歌!連日來學習書劍騎射折騰得我苦不堪言,聽一曲音樂,渾身登時舒坦極了。加上每七天才有一次音樂課,所以它成為了我難得的消遣和最期盼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