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南柯 章十九 因果(1 / 2)

仙界的時光漫長而枯燥,神仙們的日子過得千篇一律,就連整個仙界,望去也不過是處處相似的雲霧繚繞純白無瑕,看久了,能看出雪盲來。天上一日,人間一年,維護這天地法則的神仙們每日有數不清的事務要辦,有列不完的正義要主持,大到王朝更替,小到百姓求子,人人都乞求著神明的幫助,殊不知,神明也會忙不過來。

比如化災度厄的天梁真人,自成仙後就鮮少上天,年複一年地駐守在蓮花山長生觀,為一方信眾排憂解難;比如主軍主戰的武曲星君,每隔幾天就要下凡幾十年,護國安邦時不時平個叛亂捉個賊子;再比如,就是負責五界姻緣的紅鸞真人,大概是整個仙界最忙的神仙了。

陰陽和合,乾坤交泰,乃萬物繁衍生息之本,仙、妖、人、魔都有姻緣,鬼界雖說沒有,但保不齊就有哪一次因緣際會人鬼生情,此類自然也是囊括於姻緣殿工作範圍。五界之大,每日每時都有姻緣發生,而天地間所有姻緣,都被記錄在三生姻緣簿內,機緣一到,自然顯現,姻緣之神以姻緣線聯係,便是將這兩人命盤交錯一處。故而姻緣簿乃因,姻緣線乃果,無因不成果,無果,則這因也就毫無用處,紅鸞仙子牽五界姻緣線,也並非一言而決,須得依天意行事,遵照三生姻緣簿牽線,半分不得差錯。

姻緣簿十分貼心,大約唯恐紅鸞仙子牽錯線,特意區分了紅、綠兩線,紅色即為正姻緣,可結夫妻;綠色即為孽緣,終不成正果。紅鸞仙子每日沉浸在這紅綠兩色之間,弄得自己看整個仙界都是紅紅綠綠的。

故而一旦得閑,紅鸞就會忙不迭地跑到最素淨的華文殿,洗眼睛。

然而姻緣總量實在太過龐大,再加上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時間差,稍有一日懈怠就不知有多少人會被耽誤終身大事,因此早在紅鸞成仙那一日,月老便定下規矩,所有姻緣線都需提前牽好,在命主出生前兩日,就需定下其一生的良緣孽緣,是孤獨終老還是兒孫滿堂——這無疑又為紅鸞增大了工作量。

縱然有殿內仙童幫忙,紅鸞仙子還是每日忙得焦頭爛額,人間一千多年的時光瞬息而過,當初的文昌仙君從小小真人修成了靈君,又從靈君修成了真君,而紅鸞,依然是個真人,僅僅比地仙高上一階的真人。

“我日日忙碌,哪有時間修行!”紅鸞氣哼哼地抗議,扳著手指細數她與文昌的種種不同待遇,“你成天除了看書就是看書,偶爾在凡間挑揀幾個可造之材保佑個幾下,樂得悠閑。我呢?我天天除了牽紅線就是牽綠線,牽得我都隻認得這兩種顏色了!”

“除了牽線……”文昌放下書,毫不客氣地指出,“你還四處串門閑聊聽故事,來我這裏不也是因為我這有許多秘聞舊事可挖?”

“都這麼無聊了……你總要讓我苦中作樂一下嘛……”紅鸞嘟噥著,也有些不好意思。

“還有,姻緣線再多,也不至於每日都無暇修行?據我所知,你每日牽線不過七個時辰,剩下的五個時辰,你在做什麼?”

紅鸞跳了起來:“書呆子你好狠心!我不用吃飯睡覺休息的啊?”

文昌掃她一眼:“成了仙還與凡人一樣,難怪一千兩百五十年都沒長進。”

紅鸞撓撓頭,仰天長歎:“其實長不長進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又沒指望過修成帝君,現在這樣挺好的,雖說每日牽線無聊了些,但也有許多有趣之事可看……哎你不知道,我前日剛牽了一對,太有趣了……”

“停。”文昌抬手止住她,忽然似笑非笑問,“你可知,月老下凡去了?”

紅鸞莫名其妙:“知道啊,師父說我一個人太忙,再給我找個師弟師妹去。”

“不錯。”唇角彎起極淺的弧度,文昌微眯了眼,道,“月老說你修為長進太慢,托我好生督促你修道。”

“什麼!!”那一日的華文殿,驚呼之聲響徹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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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仙君是個十分盡職盡責的神仙,就如同他校對每一份書稿一樣,監督紅鸞修行也毫不含糊,每日該看什麼書該習什麼術法該打坐多久都寫成了白紙黑字的單子,還在單子上施了咒法,若學生打瞌睡或者沒做到,它便會第一時間通知文昌,由後者來進行形形色色不重樣的處罰——而這些處罰也都是為紅鸞量身定製,甚至稱得上一針見血,讓紅鸞恨得牙癢癢,極其懷疑他是公報私仇。

然而再恨,也不得不照做,何況也必須承認,文昌的修行安排十分有效,她眼看著修為大進,都能破開文昌的第一道禁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