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熠在湖邊站了一夜。
手中花環鬆了緊緊了鬆，腦中思緒紛雜，分明想了一夜，卻又像什麼都沒想，反反複複隻記得那句“這樣，也挺好”。
她說，與他在一處，挺好。
天光亮起，手心不知什麼時候沁出了汗，沾在花環之上，像極了清晨露水。
秦知曄端著木盆出門打水，見他木樁似的杵在湖邊，又悄悄縮了回去。
動靜微小，卻還是打破了一早幾乎凝滯的平靜。羅熠驀地回頭，正見到她躡手躡腳地闔上木門，門縫間露出雙滴溜溜的眼睛，一與他對上便慌不擇路地躲開。
“你……”
羅熠開口，卻又沒了下文。
秦知曄躲在門裏，等了半晌沒等到第二個字，猶豫好一陣，輕輕敲了敲木門：“有、有事嗎……”
羅熠回答不出，僵著身子立在她房門前，毫無所覺地擋住了她進出唯一要道。
僵持許久，久到秦知曄端著木盆的手臂都一陣陣發酸，終於聽到門外那人苦苦思索後如獲至寶的聲音：“你……昨晚掉了東西。”
“嗯？”秦知曄上下打量自己一陣，來這裏之後，唯恐行動不便許多零碎首飾都被收了起來，不飾釵環不佩琳琅，長發也僅以一支素簪挽起——還能丟什麼？
羅熠咳嗽一聲，伸手遞來一個花環。
昨夜編到一半的花環探入門縫，其上花瓣零零落落，隻餘當心一朵搖搖欲墜，足見握了它一宿的人如何不知憐香惜玉。
門內人許久未接，門外人執拗地遞著，似乎除了遞過花環就不知道該做什麼。
秦知曄瞪著七零八落的花環，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都被你糟蹋成這樣了，還怎麼還我？”
羅熠這才發現手中花環已被自己捏得不成樣子，連樹枝樹葉都懨懨地耷拉下來，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我……”
“算……算了！”秦知曄紅著臉，依舊沒有開門，“一個花環而已，丟了吧……”
羅熠怔了一會，訕訕收回手：“哦……”
負於身後的另一隻手，握著她昨日所編另一個花環，此刻被小心翼翼地護著，唯恐她看見丟棄或者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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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而繁雜的莫名情緒盈滿心口，堵得所有思緒都混混沌沌。
想了一夜沒想出頭緒的羅熠晃晃腦袋，努力將這些左右心神的思緒晃出去，集中精神思索如何破界。
秦知曄仍關在房內，似乎自從昨夜之後，她便一直躲著他，整日都在房中足不出戶，連聲響都沒了。
他有那麼可怕？不是她說的，這樣也挺好麼？
羅熠想不通透，待重新回神，已然又盯著那個房間發了半日呆。
“無論如何，先行破界再說。”羅熠閉了閉眼，前幾日的猜測重又浮上心頭。
他記得，之前連日雷雨，無論是雷鳴電閃還是大雨瓢潑，較之人間都烈上許多，甚至那劈落而下的雷電也較人間更低不少，更有幾次徑自劈在了地麵上，嚇得秦知曄纏著他在懸空樓閣上加了好幾尾銅魚，說是可避雷之用。
“與秦知曄無關。”羅熠搖搖頭，似是自言自語，“莫再想這些，破界為先。”
此處雲層較之他處更低，乍一看，似是有層結界籠罩其上，非但罩下山川湖泊一方天地，也罩下雷電風雨。萬千氣象皆源自於天，或許此處的天正是困住他們的結界，不過作了一副遙不可及虛無縹緲的假相來迷惑他們，全力一擊，或許能破。
連日探察，多方考量，雖對陣法結界之道並不十分精通，還是勉強推算了一處，暫且一試。
羅熠深深吸氣，體內詭煞之氣催動，滾滾彙向右臂。掌中黑氣漸生，晦暗光芒驟起，猛然打向天際！
轟然聲響，刹那地動山搖，天幕之上的絲縷流雲此刻也劇烈顫動起來，仿佛隨時都會被撕裂。
地麵猛烈搖晃，山川傾斜，足下地麵裂開道道口子，身形晃動，幾乎站立不穩。
砰地一聲，房內木椅重重摔倒在地，木樓也在拚命搖動，慌得秦知曄抓了劍便跌跌撞撞往外跑。
“這是……地動？”秦知曄慌慌張張往湖邊衝，來不及去細想為何突然地動，隻隱約記得似乎誰說過，地動之時應當躲到空曠之處。此處四麵環山，強烈地動之下或許會有碎石砸落極為危險，中央除了一方鏡湖再無其他空地，情急之下，秦知曄再顧不得其他，直直向湖邊的羅熠撞過去。
羅熠被她撞得一個趔趄，還沒來得及問一聲，便聽到她急切的聲音：“還愣著做什麼，往湖裏去！”